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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冷水江報》散文

散文1.49W

年少時,家裏讀物不多,好看的連環畫和大部頭,被鎖進了二樓那高高的書櫃裏,怕我和妹妹偷書,父親還特意換了把更粗大的鎖。望着那威風得意的鐵將軍,我暗地裏不知道牙癢癢地恨了它多少回。

記憶中的《冷水江報》散文

家裏讀物日漸稀少,我的閱讀快“斷炊”了。那段時間,《冷水江報》引起了我的注意。父親下班時,帶了它回來,有時和父親的資料放在一塊,有時又單獨跑到了餐桌上,甚至出現在廁所角落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盯了上這張報紙,緣由是上面有感興趣、讀着有味的文章。有時是散文,有時是精彩的攝影,偶爾也有一些生動的新聞通訊挺耐讀。一些從未謀面的名字向我走來:段正明,段遠明,劉國忠,鄒辛藍,趙燕飛,陳玲,謝卓勳,譚速成,陳代宋,謝龍飛……他們那或長或短的文章,讓我覺得這張長相不怎麼樣的報紙其實很可愛。有時,我甚至感覺裏面好些內容寫得一點也不比《小溪流》上的那些作家們差。因爲這張報紙,我也開始關心生我養我的這座城市,瞭解當時社會上發生的一些事情,並以此成爲我和父親討論的素材。到後來,找不到報紙的身影時,我竟巴巴地期望,好幾次心急火急地去翻父親的資料袋,結果被他大罵着叱責起來,理由是,那些發票要翻丟了的話,小心你的腦袋!我當時很委屈,覺得父親是個不通情理的人,到後來,自己也學會計時,才理解父親當時的憂慮和擔心。

有一次,我在報紙上讀到段遠明的一篇文章,寫的是農村裏的老頭,文字質樸,但人物形象很生動。幫母親做家務活時,我聊起這個作者和這篇文章主人公的名字,母親說,哦?段遠明?他是你姥姥那裏的人。他就是誠意的?你還認識?我一聽,感覺頓時和這位作者拉近了距離一樣,變得親切起來。我刨根究底地詢問這位叫“段遠明”的人的一些事情,母親不耐煩了:他早就出去了(進城),我也不曉得!像一棵即將出土的苗子遭到風雨的襲擊,我只好識趣地停止叨擾。但這樣的事情仍時不時地發生着,有時,我猜想:段遠明、段正明是不是兩兄弟啊?那個叫段煉的人是不是段正明的兒子啊?還有那個“庸石”的文章寫得幾好,可惜不曉得是哪個的筆名,謝龍飛這個人寫文章蠻直爽,真性情。諸如此類,聯想豐富。這樣的情形,現在想起來,就和一個段子描述的那樣:某日吃到了一枚噴香的雞蛋,直呼好吃過癮,遂四處尋問,想認識那隻下蛋的'雞,不知長得怎麼樣?

1999年,中專畢業。那一年,發生的很多的事情似乎都忘記了,獨有一件事,不僅完整而且清晰。當時,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報社要舉辦通訊員培訓班的消息,我興奮極了,找父親要錢。以爲父親會拒絕,因爲當時家裏新建房子不久,欠了一屁股債,全家人生活捉襟見肘。沒想到父親爽快答應,“找不了憨錢,進不得花園,去多學點東西回來。”父親說。那一次,我認識了很多人,包括報社的一些領導,一些耳熟能詳的知名寫手,以及一些平時見報率高的通訊員。培訓當時在中心小學樓上的會議室舉行,內容很豐富,包括採訪策略、新聞寫作、攝影技巧等等,還請了謝龍飛同志來作專題授課,同時,在一歌廳內舉辦了晚會,當時的氣氛可熱烈了,作爲培訓班中年紀最小的通訊員,我當時還斗膽唱了一曲《祈禱》,贏得了滿堂掌聲。後來,報社組織這些通訊員去新寧崀山採風,而我因爲沒錢,只好遺憾地想想了。

之後的好些年,我開始與劉國忠老師聯繫。這位高產的作家,給我的印象是一點架子也沒有,樸實到讓我有些驚訝。他騎自行車上下班,穿的衣褲感覺是好多年了的,已經褪色。我曾追着他問了很多問題,劉老師都耐心回答,並不笑我幼稚或魯莽。中間,我曾給劉老師寫過一封信,傾訴關於在實現理想路上的所遇到的迷茫,沒想到,沒過幾日,就收到了劉老師的來信。信紙是方格子綠線條,老師的字跡流暢大氣,他在信中坦率地勸勉我,不要老想着文學夢,先要把工作腳踏實地地幹好,解決了吃飯的問題再談理想。文學可以愛好,但在沒飯吃的前提下,不能當飯吃。

當年的這封信,也讓我想起了文學史上的很多佳話,一些德高望重的文壇前輩,在提攜後輩時,都是極富熱情之心的,劉老師的身上就流淌着這樣的一股子勁。老師當年並未給予我太多的肯定,但他那中肯的建議,卻也成爲我印象深刻的“前行方針”。後來,劉老師變成了“劉老”,在報社解散多年後,他加入了我們“小城之春”,在沒有搬到長沙去住之前,我們只要有外出採風的活動,總喜歡叫上他,劉老非常守時,永遠是樸實的穿着,斜挎包裏,有相機,熱心地幫我們這幫臭美的女子拍照,還帶了畫冊,當我們四處瘋玩高談闊論的時候,他一個人安靜地跑到某個好的位置,利用碎片時間繪就鋼筆畫。好幾次,我們在興高采烈的歸程中,看到劉老師厚厚的繪畫本上已密麻麻地畫滿了畫。這種精進的態度,讓我更加欽佩,這樣的老師不愧是引領小城文學青年的榜樣。

我曾寫過一篇叫《溫塘.女人》的文章,曾發表在《錫礦山報》上,得到了當時報紙副刊編輯肖進娥老師的肯定,這讓我很興奮,當即就聯繫了劉國忠老師,併發給他。可是文章過了很久才刊出,當我接到劉老師電話的時候,已是數月之後,他告訴我,文章發出來了,發在最後一期《冷水江報》上。最後一期?我心中一驚,連忙追問。原來,縣級報紙遭遇改革強風,《冷水江報》因不符合有關條件和標準,被停辦了。幾經輾轉,我找到了這張珍貴的報紙,看到了“李小菊”三個字端端正正地印在報紙上,這原本是實現了自己長久以來的一個夢想,應該高興纔對,可彼時,心中卻充滿了落莫遺憾與不捨之情。因爲,這張喜愛的報紙,從此將消失在我的生活中,而《溫塘.女人》則是我第一篇也是最後一篇發表在《冷水江報》上的文章。

如今,我也成了一名黨刊編輯,從前不曾想象的生活成爲日復一日的工作。當我回首與《冷水江報》相識相知的時光時,忽然發覺,當年那一批寫手們,真的是開創了小城文學的一個繁榮時期,是一段難忘的激情歲月。趙燕飛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現在定居長沙,任《湖南文學》編輯,去年回鄉時,有幸識得這位從小城走出去的美女作家真面目,嬌小的身材,顧盼流轉的目光,女人味十足,看不出七零後模樣,她的小說在省內國內不時得獎,算是文學大軍裏成績突出的一枝;劉國忠老師則是老一輩寫手中的中堅,他散文雜文小說新聞乃至繪畫全面開花,作爲一位高產、勤奮、德才兼備的新聞文藝工作者,他曾經影響、培養了一大批寫作者,與其它一些經驗豐富的長者們,帶動了當時小城濃厚的文學創作、文學研討氛圍。市委政研室的幾位主任,像蘇建橋主任、劉衛平主任,包括現在的潘錦華主任,據說當年都是《冷水江報》的熱心讀者和投稿積極分子。平時,我在和一些文朋藝友聊天時,談起這張報紙時,他們也多有讚揚留戀之感。留戀當時的那不計稿酬、傾心寫作的熱情,感恩當年那批德藝雙馨的老前輩的教導。

一張報紙,一截光陰,一種文化,一段歷史,它聯接起很多人追尋理想的回憶碎片。《冷水江報》的光輝歲月已漸行漸遠了,但它的足音,是不會消失的,它像一塊溫潤的美玉,當你把它拿出來觀賞時,你會發現,它依舊散發着沁人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