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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九九六散文

散文2.81W

1996年,我是一個兩歲孩子的媽;1996年,我是一個沒了父親的女兒。

我的一九九六散文

剛剛畢業半年,我的父親,就那麼突然的撒手人寰。我心裏的悲苦、心裏的孤寂,時常,讓我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上帝的棄兒。

當然,道理上講,我知道,比我苦的人多得是,比我不幸的人更是多如滿天繁星,可是,這只是道理層面。而跌回到現實中的我,那種不甘、那種憤懣,那種似乎有滿肚子氣而又無處可撒,有滿肚子話而又無處可訴的悽慘心境,也許,只有親歷者纔會真正的明白。

有好長時間,晚上的我,是會做噩夢的;有好長時間,獨處的我,是會無緣無故的掉眼淚的,然而,一旦到了白天,到了陽光下面,我要工作、我要微笑、我要帶孩子、我要辛辛苦苦的謀生活。

到了1996年,父親已經走了三年。

父親走的時候,大哥的年齡,比今天的我還要小上10歲多;二哥,剛剛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至於我和姐姐,都還三十不到。

回想起父親走後的日子,要感謝的人很多,這其中的人兒之一,就是可驚可畏的老天爺。父親走的時候,大哥兩口子已經在外獨立工作,日子基本可以自理,而二哥,多年以來因爲一直在父親身邊呆着,用農村人的話說,就是“肩膀上沒擔過沉”,父親如此突然的離世後,二哥能不能把家裏的日子打理好,一直讓全家人都捏着一把汗。

父親走後,我那一直以來不大操心,很有些公子哥兒習氣的二哥,似乎一下子成熟起來。他當時是一個合同制民警,收入有限,而至於種地,可以說基本沒有經驗。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年,二哥決定,要種高粱了。

母親說:“播種高粱的時候,天氣乾旱的很厲害,去種地的人,一圈犁耙下來,就已經成了一個完全的土人。”這樣種進去的高粱,能有收成嗎?實話說,人人都覺得懸。然而,高粱種進地後,天空卻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而那令人擔憂的高粱,也就如飢似渴地獲得了成長,並且長勢喜人,到了收割高粱的時節,天兒晴的很乾脆,所以,這一料高粱下來,二哥在經濟上也就算基本上獲得了獨立。

說起他們的高粱,二嫂的神色很自豪,自豪之餘,又很有些神祕地對我說:“我們收高粱的時候,在地裏發現了一個拳頭粗的蛇,村裏人都說,一定是咱們的爸爸,在暗中保佑我們呢,不然,你說啥都不懂的我們,爲什麼第一年就獲得了大豐收?”

二嫂這話說的很真誠很動情,而作爲一個哲學系的學生的我,也對她的話表示了完全的信服和贊同。

父親,在世的你是我們的天,如今,縱然你已經遠在天邊,在我們的心裏,你依然在傾盡全力,爲我們遮擋風雨!

說話間,日子就顛簸到了父親該過三年的時間。說起來,那時候的兄妹四家,有三家都算是在外面有工作,然而工作的情形又是什麼樣呢?可以說,境況都並不樂觀。

大哥和大嫂,因爲長我們幾歲,又都是比較穩定的教師工作,日子勉強算過得去;姐姐和姐夫,都在鄉鎮級別的單位上班,一個是公務人員,一個是民辦教師,收入也很有限。尤其是姐姐,那時候的收入是一個月八十塊錢,而這一月八十的工資,還常常拖欠着;我跟老公,都在國營企業,收入基本上也就是能讓自己吃飽,而且那時跟老公兩地分居,所以,還要把自己可憐的一部分收入,貢獻給祖國的交通事業,因此,在那個時節,經濟層面來說,如果要趕上定成分,家家都可以自豪地去做最最光榮的貧農。

父親三年的時候,我跟老公翻出自己工作三年的全部家當,也只能湊出一千元。倆人合計了一下,又找了朋友,拆解了一千塊,然後,揣着兩千塊錢,雖然遠非衣錦還鄉,但總是覺得有了些底氣。姐姐那時候很欣喜的是,拖欠的半年工資總算髮了下來,如此就算有了一些錢,姐姐跟姐夫在家裏又一通搜尋,等我們碰頭的時候,他們的手裏已經有了700塊大洋,我跟姐姐商量着:大的事情咱也做不了,給哥哥們也幫不了什麼忙,咱們索性,一人給一千塊錢吧,如此姐姐又從我借來的錢堆裏拆解了三百元,纔算湊齊了這來之不易的一千塊。這些事情,都發生在我的一九九六年。

一九九六年,可記憶的事情有很多,我無法一一列舉出來,但有一件小事,卻一直深深地埋在我的心裏面,讓我很有些不吐不快。

那時候的女兒,已經兩歲多了。兩歲多的孩子,腦子裏是沒有“道理”這個觀念的,也就是說,面對一些事情,她不會去思考,不會去懂事到設身處地爲別人着想。

有一次,一家三口一起逛街,偶然到了一家櫥窗前面。那是一家禮品店,裏面有好多小孩子喜歡的娃娃和玩具,女兒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一隻米黃色的玩偶兔子,抱在懷裏死活不放開,問了一下價錢,十六塊,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實在有些太貴。於是,我堅持不買,而女兒,則堅決抱着不放,於是我們母女倆就開始僵持起來。一旁的老公,則忙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對我說:“給孩子買了吧,畢竟,孩子喜歡”,被我冷冷的目光拒絕後,就又陪着笑臉對女兒說:“你看媽媽都不高興了,咱們不買這個,成不成?”女兒不說話,頭搖的像個撥浪鼓。

最終,自然是“胳膊扭過了大腿”,女兒獲得了徹頭徹尾的勝利。那個小兔子,也就堂而皇之的被她搬進了她的臥室,到今天,也還靜靜地躺在她的`飄窗上面。只是,每次看到這個小兔,想起當年的那個場景,心裏就有些莫名的惆悵和難過。今天的我,常聽人們說:女兒是要富養的,而曾經的我,爲什麼沒有那麼做呢?

到了今天,我給女兒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想吃啥吃啥,想買啥買啥。然而,女兒,卻非常的勤儉節約。也許,這艱難的1996,在孩子的心底,也留下了些許印跡。

1996年的我們,窮困潦倒,找親戚幫忙調動工作。對方說:“別說那麼多,給我放5000塊錢,我幫你辦妥。”而我們,就只能苦笑了。那時候的我們,讓拿出50塊,還有可能;說到500,就已經有些吃力,而至於5000,那簡直就是跟我們開國際玩笑了。

1996年的我們,因爲窮酸,被一些親戚不待見,兩個沒錢但也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從此暗下決心,一定要努力幹活,多多賺錢,先把自己的小日子過紅火。

到了今天,回味1996的當年,有些感慨,卻也非常釋然。畢竟,人的一生中,誰沒有磕磕絆絆,誰沒有苦難艱險?然而,當你趟過這些充滿各色兇險、各色暗礁的生活的河,再回頭看,你就知道,其實這河流,並不那麼兇險;其實這河流兩邊的景色,也並不是那麼的不入眼,甚至可以說,回頭之時,你會發現,原來,曾經的一切,竟然是那麼的鮮豔,那麼的美好。

標籤:散文 一九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