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你的眸子散文

想到你，我始終想用散淡的思維拌幾筆散淡的文字，爲你的理解，爲你一如既往的關注，也爲你的不幸，寫下一篇散文。但我的思維，時而聚攏，時而發散，如雲之聚散，倏忽有形，倏忽無影。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亦不知到哪兒結束，恰如你我的相識相知、緣起緣滅。那就隨心隨意，且聽風吟。哦，什麼風吟？你且聽我囉嗦吧。

記得你說過，你的婚姻有太多的無奈與煩悶，你相信友誼可恆久，可是愛情嘛，卻距永遠太遠。那我們就從婚姻說起，好不？

常聽歡愛到永遠，掛在嘴邊比蜜甜。請問永遠有多遠？親親近近過百年。

這是我順口胡謅的穿着律詩馬甲的打油詩，意在揭示愛的遠與近。永遠，其實並不遠；貼近，其實並不近。時間的遠與距離的近，原來能這麼辯證而巧妙地融在一起。人們總希望自己的愛情，從時間上能到永遠，從距離上能到最近。

可是，在有情無情的現實中，也還有另外的一說，即結婚是戀愛的終結，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帶着終結含義的墳墓，對生者或許有些恐怖，而對經歷了人間無數苦難的人來說，它卻意味着幸福與安寧。

無愛的婚姻，是一種折磨，既不人道，也缺人性。對這樣只有傷害的婚姻，終結是一種幸運。但是婚姻卻並不像宣稱的那樣自由，也沒有法定的那麼公平。婚姻有無數的可見不可見的束縛。所以許多現實中的婚姻，常常在恩恩愛愛的幸福之後，又陷於實實在在的不幸。

美印在對方的眼眸，美屬於對方，也屬於大家。俊男靚女自然不能幽閉，出門在外，就得讓人品頭評足地欣賞。但愛情是私有的，排他的。大衆情人屬於大衆，婚姻愛情卻屬於個人。這是一對矛盾，是公共資源與個人佔有的矛盾。公衆人物的戀人或配偶，時常犯的錯誤就是將公衆人物據爲己有。而尋常百姓家，也遵循着一樣的規律，人總會有自己的小圈子，也一樣有在家裏與在外面的問題。

花開之美招風引蝶，不是花之錯。而花要自傲其美，自恃其美，釋放毒素去坑人，纔是要不得的；賞花人折花損花也是不文明的。對花的真愛，是花主養花護花，任其芬芳任其美，順其天性任其萎；而對於賞花人，不是你的不要摘，不動手，便是德之美；若賞花有了一份愉悅，獲得一份美感，應看作意外的收穫而滿足，若再有非分之想而折之，也就犯了尋常的貪心的錯。

對於植物，花開只爲繁殖，花只是植物的生殖器官。以花喻人，實爲不雅。但以花比人僅取其美的蘊含，應該看作一種文化心理作用下的文化現象。

人都有自己的優勢，儘管是相對的，但優勢資源佔有越多，就越引人側目。自然令人羨慕，也會讓人心生覬覦。得之，是優勢的發揮；失之，便留下失落與嫉妒。人一生的執著，追求的無非是獲得某些優勢，而這優勢卻未必得以正用。有人居富而不仁，有人擁權而行惡，有人憑才而玩弄感情……

無法考證婚姻始於何時，或許伊甸園的結合，便算作性與婚姻的開始。而婚姻形式的出現和婚姻制度的形成，無疑帶着更多文明的烙印。雖然束縛了原始和野蠻，但也同樣有着文明副作用。許多不幸的婚姻，也在這文明的婚姻制度裏延續着不幸。

婚姻的內部關係，因人不同而千差萬別。或許一個男人，即使他身上留下粉拳無數，也一樣會覺得幸福；或許一個女人，即使她不能每天燦若豔陽地歡笑，也一樣不會覺得痛苦。

初戀的含情脈脈，似乎能夠永遠；初婚的如膠似漆，似乎只恨時短。也許我們透支了甜蜜，讓如火的情感歸於平淡。婚姻的未來，光明也會被黑暗吞沒。雖然世間總有因果，但並非什麼都可扯上因果。而婚姻的因果，想扯不想扯，總逃不脫。

愛情拒絕清醒。溫情燃燒衝動。誰不受荷爾蒙的蠱惑和鼓動？但不受羈絆的衝動，仍然擺脫不了更多的動物性。人所以爲人，即使有了放縱，仍然離不開理性。於是，理性中的愛情，或淡如水，或靜如月。

愛情中的自尊，保持着各自的獨立性。然而膨脹的自尊卻只能讓心越傷越碎，越傷越深。

對婚姻對愛情，偉人與凡人沒什麼不同。偉人的理解未必如凡人理性，也未必比凡人真誠。把它比作圍城，或把它看成墳墓，都改變不了人們對它的美好憧憬。一代又一代的人，生生滅滅，該有無數的經驗吧，該有無數的教訓吧，但對婚姻與愛情的體悟總是無窮，總是各各不同。

對婚姻的天問一直延續。人生就是在衆多強力問號的押解下，穿出紛擾，走向寧靜。

而在走向寧靜之前，多少人曾經不肯留一段清閒給自己，卻找不出匆忙一生的理由。名利場上，愛情也會成爲附庸。當愛情被有意無意地撕成了碎片，心便像一顆蒼老的星，塌陷而成爲黑洞。在可以吸引一切的黑洞裏，靈魂和情感一樣，支離破碎。

有人一生談情說愛，卻不知情爲何物。房間的空洞，能填滿歡樂，卻盛不下悲涼。一箋淚溼，落筆綿情，而天堂與地獄竟如此之近。孤獨，就會暗夜無邊；無愛，所有的離別與相守，都盡顯蒼白。愛永遠沒有絕版，但錯版比比皆是。婚姻內外，惟餘茫茫。

遙望夜空，靜靜冥想；安寧祥和，羞怯清雅；淺淺落寞，款款情深。靈性而智慧的那一個，爲何人風露中宵？姿容如落紅一片，目光灼灼，氣息如霧。逝者如斯的日子，是婚姻凝重而舒緩的波紋；一片海的浪兒輕搖，是夫妻遙望未來的眸子；庭院的那株老樹，滄桑着花香水流。

圓潤清亮的笑聲，流過街頭巷尾。總有幸福的從容不迫，站成古樹的樣子，那是老而彌新的歲月姿態。唱戲吊嗓扭秧歌，種花弄草遛小鳥，執竿垂釣，線牽飛鳶，泡茶下棋，就這麼互相陪着，雍容地活着，一直到老。白頭的相守，永遠是婚姻的童話。

當陽光從窗前走過，泥土的芳香，花開的歡樂。外面的世界，太多誘惑。雲鬢染霜，麗影成駝，寶馬垂暮，香車沉痾，因年輕放飛的貪慕虛榮，終不過浮雲掠去。剔除誘惑像粉碎夢想一樣，也是痛苦的。

清新的空氣，閒適的白雲，悠哉的心情，漫步的詩意，遠足的心靈，人生有時真地會像候鳥一樣，遷徙漂泊。最後，我們還是不得不懂得，我們無論如何，都僅僅是這個世界的過客。而時間向兩頭延伸，一頭向歷史猛搠，一頭向未來蹉跎。人生阡陌，難免就這麼漂泊徘徊着。

柔情似水，滴水石穿。男如磐石，也一樣抵不過克剛之柔。粉箋裏的數行雁陣，攜一縷繾綣，飛逝在笑靨裏。一字相思，幾句珠貝，都散落在愛的絮語裏。從聆聽花開，到楓葉染紅。思念劃過由盛到衰的生命，彈一曲秋思，奏落葉深情。

選擇了走進自然。凝煙柔霧，嫺靜從容。愛到平淡，便避不開薰染煙火氣息，然後溫飽情適，悠然漫步。這是愛的境界。掬一束冬日陽光，蜷在尋常院落，品一杯香茗。享受空氣的清新，心靈的清悠，時光的.清閒；感受草的清鮮，水的清澈，天的清明，風的清和，花的清香。清靜祥和，與世無爭。如此生活，也算幸福。

好想逃離都市繁華，選擇鄉居賦閒。依山傍水，修籬種菊。歡笑和哭泣，只要你願意；祈禱與迷惘，總會時常伴隨；簡單和淳樸，不過生存的一種方式而已。愛的尋覓，也是慾望的起點；而漂泊的靈魂，沒有歸期；愛情的小屋，便是安身立命之所。

選擇如何生活，既是一種心理狀態，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陶潛的田園詩境，不過是更多道家的出世，不過是儒家的入世達不到理想之後，便選擇了田園的超凡脫俗。於是，在人生接近終點時，不如學五柳先生，選一片田園安置閒適。伐木造屋，耕地種糧，品詩閱讀，活動老化的筋骨。然後看松風送爽，賞天籟成趣，享湖光山色。水與天的深邃，把情思幽隱，向靈魂的更深處延伸。流淌一段文字，如微風拂過湖水，乾淨而自然，於寧靜中蘊意無窮。

大者爲奢。奢求太多，幸福就會太少。幸福的感覺總與奢求成反比。幸福擦肩而過，是因爲我們太匆匆。而奢求太多，正是我們擦肩而過的原因。一路的風景，掠過心靈，來不及傾聽腳步聲聲。而你已走遠，甚至你的背影也已模糊。

一生好累，安閒就好；紅塵喧囂，簡單就好。躺在時光的包裹中，閒看花落花開，聽雨彈奏，聞香飄遠，感受心靈氤氳出的和諧，享一份不再漂泊不再囚禁不再勞累的安寧，然後品一份純淨，一份美好，一份溫暖。哦，一份，不必貪多，一份足矣。而這種節制奢求的滿足，便是幸福了。

活在婚姻內，死在婚姻外。既是幸福的，又是悲哀的。其分野便是婚姻中有無愛的存在。有愛在，即便死去，飄飛的思念，也會充填在空氣裏，寄託着生前遺落的美麗裏，柔腸寸斷，心碎四季。若無愛，即便活着，也將逃離。

夜空的每一顆星星，都是天堂裏的靈魂，可天堂遙遠而靈魂不歸。也許天堂，纔有最無羈的自由，卻讓生者品味着人間思念的冷寂。

我甚至奢望一座孤冢，任青草在冢上瘋長，讓黃昏浸透斜陽。那時，我的靈魂與生命已經荒蕪。一光年的距離，何止萬水千山；一億年的時間，已歷滄海桑田；一生的穿越，不過是紫陌紅塵。人生苦短，天地一塵耳。相較時間的悠遠，相較宇宙的永恆，我們是這麼微不足道。可儘管如此，我們還要悲傷地清醒這樣的意識，我們終會面臨死亡。

在我們的前面，已重複了一遍遍的故事，愛之切，恨之苦。我們時常沉在回憶裏，陷於歷史中，張揚着現在的情愫。珠淚裏也是一個世界，醉的是幸福、快樂和感動。任命運在塵世中飄搖，沐風聽雨，然後了無蹤跡。

生命還在，我們就覺得還有許多明天；我們甚至麻痹到覺不出生命的有限。其實，我們留給自己回味的只能是時光的片段，明天會悄悄到來，而我們的腳步卻會突然中止。所以，有人陪伴的這一段時光，我們需要互相攙扶，抓住維繫我們的生命線，雖然我們終究有一天，會無法再度啓動中止的腳步。

充滿柔情蜜意的小屋，有一天變得冷清空曠，我們知道，幸福和快樂不應該戛然而止。但夫妻畢竟很少同步，既不能同生，又不能同死。人生似鳥，同林而宿；大限來時，各自紛飛。所有的諾言，都敵不過自然的力量。

刻骨的思念，徹骨的心涼；同患難可以，共富貴卻未必。但這並不是婚姻悲傷的理由。在現實慾望和貪念的誘使下，生離遠勝過死別，但人們還是希望寧選死別。這樣，便有了相伴一生的表像，便有了擁有一生的模樣。可這應該是愛之福，還是愛之禍，只有夫妻自己心最懂得。如果生離死別不可避免，還是妥善地把各自的味道和身影，寄存在一個適當的地方。即便隔着一個天堂人間，也能在美好回憶裏，感知對方的氣息。

我們把關心、鼓勵、疼愛、包容，在愛裏在心中生根，這便是人生的境界。

然後，我們在天堂的回聲中，體味對方心靈的默契。那一份牽掛，在生與死裏牽一根長長的線。在夜空中，我們會尋覓到那雙印着慈愛與溫柔的眸子，我們曾經從那樣的眸子中走過。也許，眸子裏，只是各自的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