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中的竹海散文

去過江南幾次，都逢麗日當空，江南平添了一份灼灼，嫵媚中帶着熱烈，我卻無端生出別樣的期盼。

上週末，朋友邀約去宜興竹海，恰遇細雨紛飛，友吟出了“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的詩句！我會心一笑，江南應該是煙雨的樣子。煙雨中的竹海又是什麼樣子呢？

我們興沖沖，撐着雨傘，向竹海出發。宜興竹海位於江、浙、皖，三省交界的地方，有蘇南第一峯玉女峯。爲了登高遠眺，我們上了纜車。

竹海的纜車，算是我坐過的最悠閒的一種，它並不急於把遊人送達山頂，而是緩步上行，讓你慢慢欣賞。海拔600米的玉女峯，足足花了25分鐘。風與竹一程，霧與竹一程，水與竹一程，三程風景，程程相連交錯，朦朧飄渺宛轉。那些淺綠，淡綠，深綠,濃綠的竹葉，密密匝匝，重重疊疊，簇擁在一起，時隱時現。或低眉，或揮手，或探頭，或言笑，恣情率性，靈醒活潑，引得我心旌搖動。眼前的竹，透着一股天真，帶着一份隨性，就像鄰家可愛的姑娘。而我，更像一個少年郎，癡癡凝望。

下了纜車才發現，山頂水霧濃重，竹海躲貓貓一樣，藏匿了英姿，我們決定走下山去。下山的臺階不平整，犬牙交錯一般，一點不好走。但身邊的茂竹，清一色地高大，挺拔，向上，像要刺破天穹，到給了我們無限的力量。濃綠的枝葉，經過細雨的飄飛，愈發青翠盎然，生機無限，熨貼了五臟六腑。真真是人也青翠，心也青翠。

途中有一個八角亭，我們進去休息了一會兒。坐在亭中，思緒越過竹梢，想起了竹林七賢，以嵇康爲首的七人，相與友善，常一起遊於竹林之下，用竹林宴、竹林歡、竹林遊、竹林會、竹林興、竹林狂、竹林笑傲等方式宴飲，來張揚個性、追求自由，實現自己不同的人生追求。竹林若換成樹林，故事，恐怕就沒有這樣有味道了。

一生豪邁的蘇東坡，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鄭板橋一生與竹爲伴，留下膾炙人口的詩篇，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從竹林七賢到蘇東坡，到鄭板橋，他們都把竹的高風亮節作爲自己生存的標杆，千古留頌，爲人稱道。這跟我們當下流行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到有異曲同工之妙。

中途的休息，讓下山的路變得輕鬆愉悅。臨近山腳，我驀然停下了腳步。

遠處，一個煙霧繚繞的綠島，氤氳在碧波之上，恍若隔世，穿過了宋詞的婉約，越過了唐詩的瑰麗，其韻律已達詩經的脈絡，朗朗上口，恢弘博大，讓人的心境，出奇地充盈着美好和柔潤，像意外得到了一件心儀的禮物，驚喜其一，樂在其中其二，油然升起時光未央，歲月靜好的祝願。

我呆呆看着，不願離去。

如果竹海是一本書，那麼煙雨中的竹海，是書中最美的華章。有些人，有些事，有些風景，一旦入眼入心，即便剎那，也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