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難別亦難的抒情散文

一、

他叫朋友打電話給我，我如期而至。

這一天真的到來了，我站在政府大院門前靜靜地等他，等他來做最後的情緣了斷。

雖然纔剛剛進入冬季，但北方的天空一片陰雲密遮，零星飄着雪花。我穿了厚厚的棉衣，依舊感覺很冷。冷不僅僅是因爲下雪，還有刺骨的心冷。

要分開了，往事卻一幕幕撲面而來，提醒我過去經歷的生活，雖然只有短短一年半的時間。

雪花在眼前飛舞，我恍然如在夢中。

雖然無數次想過這一天會是怎樣的難堪與傷感，我是否還留戀曾經一起走過那麼多的日子？

我會不會當場淚流滿面，讓他小看我的軟弱無助，或者我能夠故作瀟灑，輕盈轉身離去，從此老死不想再見？

分別時我可不可以大度地道一聲“珍重”，能不能微笑着說希望未來你一切都好？

彷彿還是昨天他說“愛我永不變，陪你一輩子……”那句話的餘溫還在耳邊，而此刻心底涌上的卻是無限的淒涼。

我幾乎要虛脫得昏厥過去，可另一個聲音提醒我說：你不要爲一個不愛你的人再灑一滴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仍舊沒來。我孤零零地站在大院中央，眼前交錯出現一幕幕往事，如同美麗的疊影自由飛翔。

二、

那時候我大約二十出頭，還在大學讀書，正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妙齡少女。

那年的五一放假，我獨自坐車去遠方表姑家。因爲暈車一路迷迷糊糊，兩個小時的路程很快結束。

下了車我卻傻眼了，原本說好接我的表姑沒來，我不知道下車後的這一段路怎麼走。

等了好久，車上的人都快走完了，我只好跟着他們出站。看見人羣往左拐，我也向左走去。

終於一大幫人各走已路，前面只剩了一個修長年輕的背影。我依舊放慢腳步跟在他身後，我有點慚愧，因爲我真的不知道路。

突然，那個年輕的背影轉過來友善地對我說，你也要去一隻船嗎？

一隻船是這個城市一個地名。我一聽就知道自己走錯了，趕忙說，不是。我說了另外一個地方的名字。

哦，那你應該往那邊走。他很熱情地用手比劃了一下，望着我微笑說。

在說“謝謝”的同時，我想我的臉早已象熟透的蘋果那般紅了。

人在旅途，即使一個善意的微笑，都會讓心底生出些許感動的溫暖。況且那是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而我則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心裏裝滿了無數美妙的幻想。

於是我向他說的那個向走去，我相信他沒有理由會欺騙我。

原以爲那張笑臉只是擦肩而過的路人，沒想到返校的途中，我又碰見他了。

相視而笑。於是我和那個第二次遇見的人結伴返回省城。就這樣開始了邂逅的故事。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故事，每天不知有多少類似在上演，卻在自己心裏演繹成不朽的經典傳奇，以爲從此就地老天荒了。

三、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黑色的出租車緩緩駛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車上走下。

二年多沒見面了，我幾乎沒認出是曾經那樣熟悉的他！

他徑直向我走來，臉上似乎是毫無表情，底氣不足地問了句，你來啦！我沒有回答，只是漠然地望着他。

這一刻他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卻異常的平靜，沒有昔日愛的餘留，沒有曾經恨的詛咒。我打量着他就象打量着任何一個我曾經的朋友那樣。

我默默地注視了他幾秒鐘，心如死灰。

原以爲我們會是彼此生命裏的唯一，我們會相依相扶直到天堂，最終卻不過是人生路上匆匆的過客。

怨情不夠，怨心不真，怨己太傻？再相逢時情如雲散不留一點痕跡。

是的，一切都該結束了，從今天起。從此我的人生裏再沒他的影子，他的名字將永遠成爲往事，成爲一種心底的傷痛；歲月流逝他也將逐漸把我忘記。

他再沒有多言，轉身向辦事大廳走去，我緊緊隨後，幾乎是緊挨着他的臂膀。

如此近的距離，這讓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過去生活的場景：每一次我外出歸來，無論多忙他都要堅持去車站接我。

爾後我的手總是霸道地伸進他大大的衣袋，感受着他身上的溫度。他的手很大很溫暖，不論冬夏總是熱乎乎的。

每年冬季下雪的時候，我總是喜歡戴各色的帽子。他說他喜歡看我戴帽子，象可愛的雪人兒。

太陽出來了，雪人兒漸漸融化了，看守她的那個小孩也要回家了吧！我想。

今天是最後一次一起走路，一起走向同一個目標。沒有任何語言，空氣裏散發着難堪的沉默，只聽見彼此的腳步聲，不甘寂寞地“嚓嚓”響着。

四、

短短三五分鐘的路，今天走得太長太累。

曾經相約一輩子，轉眼卻如陌路人。

生活總是和我們開着她設定的玩笑，讓我們在這玩笑中生了皺紋老去年華。

終於走到了那一扇門前，內心像打翻了五味瓶。在工作人員詫異的目光中坐定，把兩人的名字寫到了同一張紙上，鄭重地摁下了各自的指印，然而卻代表着從此路歸路，橋歸橋。

不想再停留，再停恐怕眼淚就要不爭氣地流下來。現在我不想在他面前流淚。也許，過去我的淚水讓他心痛，而今恐怕會讓他生厭。他可以不愛我，可以不喜歡我，可以將我拋棄在茫茫人海中不管，但不可以討厭我。

突然，聽得辦事人員說，按手印兩人要一起摁，當初你們結婚的時候也是一起摁的，現在也是這樣。

聽見“結婚”二字，我的.心開始顫抖，不由自主擡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看穿他的心此時在想什麼或者他到底有沒有心。

他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但他很快鎮靜下來，沾了大紅彩泥，遲疑地望着我。我伸出沾了彩泥的手指，和他一起摁下指印，於是一切就都結束啦！

曾經的一個手印，意味着一份責任和一種新生活的開始，現在的一個手印就將過去的情緣一筆勾銷，這是多麼容易的事啊，又是多麼的殘忍！當初追求的是一份完整無缺的情，留下得卻是一份破碎不堪的心。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和藹可親的辦事人員面帶遺憾的望着我們說，多麼相配的一對呀，現在卻是分道揚鑣！

他高昂着頭正要往外走，聽見這句，好似怔了一下，終究，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五、

他託一熟識的朋友帶給我四千元錢，算是對我的補償。

我拿着這些錢，呆呆地站在政府大院裏，不知路在哪裏，不知去向何方。

我的心底感慨萬千，思緒紛飛。

此刻，我卻想站在他面前，質問他，你當初的誓言到哪裏去了？作爲一個男人，你既然做不到，爲何要答應？

你以爲四千塊錢就可以補償一切嗎？你錯了，多少錢都無法彌補你所做的一切！

我好想拿這四千塊錢用盡平生的力氣，砸在他身上，告訴他：欠什麼都可以還清，唯有感情此生永遠還不清！我不接受你的任何道歉，我要讓你一輩子揹負着良心債去生活。

可是自始至終，我什麼都沒做，甚至都沒有罵他一句。

他以爲我會哭鬧，我會阻擋他的幸福。當明白他的心不在我身邊，我沒有苦拉着強留，也沒有歇斯底里的追問爲什麼。

我一直認爲愛的最高境界不是把他苦留在身邊，而是放手讓他走，讓他去尋自己的快樂，如果他認爲那是幸福的話！

六、

爲了這一天他等了好久，從此他可以明正言順地和情人在一起了！不必再過那種遮遮掩掩、讓人指指點點的日子了！

他不過是一個公司的小職員，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玩起了婚外戀。然而一不小心卻掉進了一個老女人設下的陷阱，從此再沒有找到回家的路。他悔悟過，夢醒時分，卻發現永遠無法回頭。天長日久，他竟接受了這樣不明不白的生活。

他明知對不起我，他明知今生欠我的太多。然而他不能象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那樣敢做敢當，敢愛敢恨。

今生你欠我的，來生一定要還上！我在心底默默地說，人生之路多坎坷，沒有我在你身邊的日子，自己多多保重！一切的一切，都因緣已盡，情亦了！

無論你曾經多麼的不好，無論你留給我的傷害有多麼的深，我也會感謝你在我人生路上默默陪我走了一程！也許命運註定我就是孤獨地走在人生的路上，讓我一個人去體驗人生的酸苦。

再見了，我曾經愛過的人！你知道嗎，我流淚滿面，而你卻不會再看見，不會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