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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梨花開優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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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中的梨樹開花了。

春來梨花開優秀散文

梨樹在我家老屋門前,它的體態與老屋如出一轍地老態龍鍾,但是,每年的早春,它依然開出滿樹梨花,其青春氣息美得令人窒息,倒春寒時,那滿樹梨花有時倒扮演了雪的角色,讓我覺得那不是梨花,而是一樹白雪。

梨花的性子淡,開出來就不急着落,直至新葉長出來,就成了一樹淡青白色,特別有意境,胡蘭成有個贊桃花的詞叫“簡靜”,我覺得用在梨花身上更爲合適。梨花白得純淨素潔,有股子與生俱來的靜氣。

我家老屋是父親留下的。老屋實在是很老了,門牆上鏽跡斑斑的磚塊,讓人會聯想起老人一嘴殘缺不全的牙。當年高高翹起的屋脊也斷了脊尖,碎片散落於屋面,總之,老屋老得不能再老了。

梨樹的樹齡比老屋小了一歲。老屋建成後的.第二年春天,父親從地裏挖回來一棵小樹苗,父親說這是蘋果樹,我們從沒見過蘋果樹,都覺得新鮮,圍上前觀看,那樹苗並沒有多少特別處,苗條的身材,顯得很單薄,紅紅的枝條,有點像杏樹。於是,我們就不太把它放心上。父親把它栽門前的水井旁邊。自此,每次到井上提水,無意間我就會看看它,它居然活了,而且長高了。到了第二年,父親又請一個會嫁接苗木的人,把蘋果樹接成了梨樹。這個我可是從來沒聽說過,蘋果樹怎麼可能嫁接成梨樹呢?但它確實成了一棵梨樹。梨樹這一長就是四十多年,癡癡地陪着老屋,年年春天奉獻一樹雪一樣的梨花。

那年夏天,一陣強颱風颳倒了門前的一棵大泡桐樹,泡桐的樹冠砸在老屋上,將屋面砸出一個大洞,同時遭殃的還有這棵梨樹,它被削去半邊樹枝。大雨如注地從洞口向屋內傾瀉,屋子裏成了一片澤國。梨樹的傷口上伴着雨水流淌出濃濃汁液,我以爲,那可能是它的血,也可能是它的淚,整個樹身在風中瑟瑟地抖動着,那是因爲疼痛吧。

風雨過後,父親請人移去了泡桐,又請匠人修復了老屋,同時也爲梨樹的傷口做了包紮,梨樹慢慢地恢復着體力,一段時間以後,一樹無精打采的樹葉終於緩過氣來,漸漸有了綠意,只是原來的正頭已經沒有了,而且,樹身上留下了一塊巨大的傷疤。老屋和梨樹是那次強颱風的一對難兄難弟。

晚年的父親,一個人生活,他喜歡獨坐在老屋門前的水井蓋上。水井蓋確實不失爲一個好的座位,經過雨水的沖刷和太陽的照射,上面乾乾淨淨;它不需要挪來挪去,可以隨時而坐;而且,坐在那裏,可以看前面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可以仰面看梨樹上面的花、果或者小鳥。有好多次,我下班回家,看到父親就坐在那兒,呆呆地坐着,夕照下,一棟老屋,一棵老樹,一口老井,一個老人,那畫面,讓我看了心裏顫顫的,至今竟不能忘懷。

父親生前,每到冬季,都會爲梨樹修整一番,把樹身上的空枝剪去,有時整棵梨樹被他剪得光禿禿的,我有點擔心,怕傷了樹的元氣。但是,及至春天,梨樹卻回報我們一樹梨花,而且開得更加密實,更加精神。父親說:樹木就像孩子,你不修整他,他不成器。父親去世以後,修整梨樹就成了我每年冬天必做的功課。

去年秋天,有消息傳來,說我家的老屋在即將新建的海啓高速線上,也就是說老屋要拆遷,當然,梨樹、老井也將隨之拆遷。說遷移那是一種好聽和說法,我家的老屋、梨樹和老井,沒有一樣是可以遷移的。面對老屋、老井和梨樹,我一時感情上真的無法接受,這些東西雖然都不是值錢的東西,但它們身上無一不銘刻着父親的印記!我撫摸着梨樹樹枝,撫摸着老井井欄,撫摸着老屋的裏裏外外……去年冬天,我第一次沒有爲梨樹修整,結果,今年春天,梨樹上徒然長出許多空枝條來,只在主莖處放出稀稀疏疏的幾枝花,我覺得,那是梨樹對我怠慢它的報復。

梨樹和老屋,在我的心裏,它們成了父親的替代品。如今它們也要去了,我不知道該把我對父親的懷念和寄託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