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若花開》之《好喜歡這樣的你》散文

《丹若花開》之一：

《好喜歡這樣的你》

加入之後第三天，在中央音樂學院附中邊上的羣芳園跑完四公里多之後，女兒馮丹若說：

“媽媽，我好喜歡這樣的你哦！”

我內心微微一顫。

現在這樣的我是什麼樣子？

過去三年，從兩千多公里外的南方二線城市南寧到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北京，我的生活因女兒單純天真的夢想做了一次翻天覆地的改變。

在南方，晨曦微露，早飯過後，送女兒到學校，我便心情舒暢的哼着小曲兒開着舒適的邁騰去上班，腦子還能反覆地備課，想象着和我學生們上課互動的場景……學生是美術教育專業的孩子們，十八九歲，最美的年紀，是未來的小學、幼兒園園的老師，因此特別乖巧懂事。教學對我而言，是很幸福的享受。

傍晚到家，女兒也回來了。

從小學一年級始，她便養成了自覺學習的習慣，因此並不用操作心。寫作業，彈鋼琴、琵琶，偶爾還幫着拖拖地，洗洗碗筷，大多數時候，我在一邊畫着畫，或者備着課，小鳥阿布在我們的肩膀上、頭頂上、天花板之間來回跳躍，飛竄……

平凡簡單的一天天就這麼過去了。

在南方，最讓我和女兒倦戀的，該是下鄉支教的日子吧？因爲，這些日子構成了我們母女倆最深刻最殷實的記憶。

從她4歲多起，每隔一週，我便帶着她，利用週五、週六的時間給廣西山區隆安丁當鎮隴河屯福爾澤小學的孩子們上美術課。

福爾澤小學是一所有故事的學校。

大概2003年，幾名驢友戶外探險中，發現了這所深藏在大山心臟的民辦小學，確切的說，只是一個高中畢業生自行建立的一個教學點。一間茅草屋，一塊黑板，村民自制的幾條板凳，一個充滿熱血的黃文秀老師，就組成了這纏纏綿綿，環環繞繞，怪石嶙峋的深山弄屯的學校。

通往福爾澤連路都沒有。孩子們每天天剛矇矇亮，便踩着露珠，摸着晨霧，伴着鳥鳴爬着山路到學校。近的，走半個多小時，遠的，得翻過幾座山，走一兩個小時。

看到這一切，驢友們淚眼婆娑。

爲了孩子們艱苦的學習條件，爲了黃文秀老師二十多年的堅持。

回去之後，其中一個驢友將福爾澤見聞透過e－mail告知了遠在美國的親戚，之後一個80高齡的叫福爾澤的美國老人悉知此事。便在第二年，來到了中國。專程探訪這個深山的教學點。腿腳不便，便請山民們做了個擔架，擡着他翻過一座座山，來到了弄裏。同樣，這個來自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慈善老人被觸動了。回去之後，他便匯了20多萬元過來，讓驢友們號召村民們一起修山路、建校舍……從此，隴河屯的這個教學點改名爲福爾澤小學，而修好的一條進山的小路，在路口豎起了一塊大大的石碑，上邊用紅漆寫着“福爾澤路”幾個大字。

女兒的童年便和福爾澤小學密切聯繫在一起。在無數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和另外一兩個音樂、體育課支教的志願者老師便帶着她，從繁華的都市南寧來到這個不遠不近人煙稀少的地方。其間要乘坐班車到小鎮，再從小鎮租三輪車開往福爾澤……

往往，在途中，由於山路過陡，大大小小的石塊，凹凸不平的路面，三輪車動力不足，我們全部下車在後邊推，而身旁的樹叢中，山石間，草垛裏，半空中，一隻只螢火蟲輕盈地忽閃着飛過，蟋蟀和不知名的小蟲子在土坑和草叢中合奏，山風微拂，夾雜着做公益的心情，覺得一切是那麼美好！即便偶爾會有一兩條蛇從腳下溜過……

在福爾澤小學，我們儘量不打擾黃文秀老師，因此都是自帶帳篷和食物，在山谷裏，有時在老師家的露臺上紮營，上一天的課，傍晚又以同樣的方式回到南寧……

支教，是我兒時的理想。

記得從初中開始，在《讀者》上看到許多關於希望小學的文章介紹之後，就一直想象着自己長大以後，去希望小學做一名老師……這個想法影響了我的所有青春年少時光。以至於讀大學、研究生，只要有機會，就報名去山區支教。工作後，更是以陽光助學聯盟志願者的身份，長期投身其中。

這個階段，是女兒陪伴着我，踐行着我的理想生活。但我相信，這於她而言，也是受益良多的。她從長途跋涉中學會了堅強和忍耐，從孩子們的衣衫襤褸和三餐的玉米糊糊中知道了艱難，從破舊的木樓擠着一家數口感受到了貧窮的溫馨，從山裏孩子羞澀的目光中體驗了純真的友情，從住帳篷看星星學會了和自然對話……福爾澤給予我們的太多太多，它賜予了我一個善良乖巧懂事熱愛生活的女兒。

這時候的`我，在女兒看來，也是美麗而明快的吧？

一定是有了一些不同的體驗，女兒纔會說出“媽媽，好喜歡現在的你”這樣的句子。

這是什麼呢？

什麼曾經讓我改變？

如今，每天往返生活在幾公里左右的中央音樂學院附中周圍，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宛如一隻困獸……

爲了她的理想，我們改變了一切。

因爲，我是一個母親，而且，我必須成爲一個好母親。

當我的工作和生活與女兒的理想發生碰撞，退讓和支援是我義無反顧的選擇。我也曾經年少過，甚至，現在的我依然心懷夢想，我瞭解愛一件事喜歡一樣東西的美好和激情，即便是隻有八九歲的孩子，當她自己蓄滿能量要爲自己的理想而奮鬥，做媽媽的有什麼理由不奉陪？

在奉陪中，一定不小心迷失了什麼，讓心細的女兒發現了……

當我遇見，當我遇見九年幾個不同的遠方，當我遇見，我的內心一陣漣漪，臉上盪漾起別樣的感情，或許，我將踏上的，不過是來時的路。身體已然在遠方，靈魂卻停留在老地方，我只是不小心發現了一個途徑，將靈魂帶着一起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