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顧兩相悲》散文

反手，立劍，並指，撫鋒。

擡眸，橫劍，冷語，凜鋒。

他白衣灰髮，低首回鋒，斷劍鏗鏘仍不失從容。

他玄氅銀絲，劍氣往返，青刃抵頸亦不減雄風。

“有趣，你放棄鬼谷，放棄天下，放棄一切，就是爲了保護這羣廢物。”

“你什麼也不肯放棄，又得到了什麼。”

諸子百家，唯我縱橫。機關城內，黑白交織，他和他的一切，竟也似這黑白一般，分不清，辨不明……

“有些夢雖然遙不可及，但並不是不可能實現——只要我足夠的強。”

彼時，年少輕狂。

他固守心中那個遙遠的夢——盡一人之力，護天下蒼生。恪守俠義之道，無怨無悔。

而他，堅持做真正的強者，“不把所有人踩在腳下，他們怎麼會擡頭看你？！”

他與他，一縱一橫，交錯的雙線，只餘一點，而那一點，只是“天下”二字。

於是，鬼谷一別十幾載，他和他，背道而馳，卻終是——殊途同歸。

他去往秦國，做了秦國第一劍客，享有“劍聖”之名，便是因了他守護天下的夢。明明不喜殺戮，卻爲了天下血濺雙手。只因始皇的夢想深入他心底：“我要統一六國，減少戰事，並統一文字，做天下的王……”於是，他保護着始皇，更守護着天下。

而他，卻是回到韓國，殺了姬無夜，殺了韓王，一場大火焚了韓宮。於是，他擁有了流沙。少時爲了與師哥決戰，棄了紅蓮；壯年時又爲了強者之心，棄了天下。

鬼谷縱橫，紛紛擾擾十幾年，他仍然追逐着夢想，守護一切，他依舊嚮往成爲真正的強者，不惜一切。

“你到底對師傅做了什麼？！”

當同樣的招數施展開來，他已然憤怒，然而，“憤怒並不能使你變強，師哥——”

“咔”一聲脆響，淵虹閃着寒光，從鯊齒中間跌落。那寸寸碎片，似是扎進了心底，令所有的人，爲之驚歎，爲之錯愕。

“啪——”是血，墜下，碰碎在腳邊。

他竟手握斷劍，抵在了他的咽喉——他的小莊呵。

“小莊，你敗了。作爲劍客，你始終太過在意劍的本身。”

血絲滲了出來，他卻邪魅一笑，反手揮劍，暗箭傷人。終於，倒下的那個，是守護天下的他，而不是那個願犧牲天下的他。

真正不肯放棄的，又該是誰呢？他是那樣隱忍而強大的存在，堅持夢想，堅守承諾，不肯放棄任何守護天下的`機會，不肯放下心底的執念。甚至救過自己兩次的恩人倒在自己懷中，也遲遲不願將斷劍再刺入一分……他，終究學不來他的絕情；他，終是參不透愛恨癡怨。

而他，又何嘗不是呢？他邪魅，霸道，果決，看似狠辣的上位者，卻也是一個固執的孩子——只有師傅和他才真正懂的小莊……爲了變強，他接受那個使自己吃虧的稱呼；爲了打敗師哥，他不惜犧牲肉身修煉鬼谷祕術；爲了那個難以忘卻的名字，他甚至棄了天下，一天時間攻破機關城……如此，他是否又能看得清自己的執念呢？

白衣，灰髮，赤眸，俠骨，難掩柔心。

玄氅，銀絲，冰眸，冷血，何抵深情。

所爲天下，一守一離；所爲強者，一俠一王。縱橫百年，萬世千秋，他與他的糾葛，又該如何得解？終得是一個殊途同歸，同爲強者，卻不得不，相顧兩相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