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各莊印象的散文

548次列車晚點執行，列車到達唐山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晚點將近半個小時。記得2009年來唐山，離開唐山的時候，是在唐山北站上的火車，唐山站還是第一次走。那個時候，大哥在唐山腫瘤醫院住院，我去看望哥哥。離開的時候，心裏很失落。一個人獨自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望着去京唐港的大巴，心裏很不是滋味，那是大哥居住的地方。我不知道，這次分別，竟成永訣。

走出車站，回首遙望高大雄偉的建築，再看看眼前陌生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車流，心裏有些茫然，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或許在大山裏生活久了，很難融入喧囂的大城市。接站的大表哥應該早就到了，彼此不熟悉，只能電話聯繫。要知道，二十多年的光景，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但是，那份骨肉親情卻是無法改變的。

到達任各莊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坐了十八個小時的火車，剛剛到達一個陌生的環境，有些不太習慣，甚至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吃過飯，在任各莊閒逛了一圈，這才知道，我們是從鎮子的東面進的任各莊。公路邊上有一個鐵製的大門，高高的門樓上有六個大字“任各莊歡迎你”。進得鎮來，就是一個小型的農貿市場，街道兩側是各色店鋪，商品說不上琳琅滿目，面對的都是任各莊的老少爺們，也都是一些實用的東西。最吸引我眼球的，還是一種棗子，好像是叫冬棗吧。我對大棗的本家都沒有什麼印象，也許就是東北土生土長的緣故吧。在我的印象裏，大棗都是紅色的，至於都是什麼品種，在下才疏學淺，還真的不知道。

這次來唐山，是陪愛人回姥姥家，姥姥家唯一的代表人物就是二舅。二舅已經八十六歲高齡了，身板還很硬朗，倒揹着手，走在任各莊的街道上，似乎還能感覺到一陣呼呼的風聲。說起來二舅也算是老革命了，四五年要不是部隊不要他，早就和大舅一起參加了八路軍。到任各莊的當天晚上，就聽二舅講古。二舅好興致，也正是由於我們來的緣故，晚上還多吃了半碗飯。

二舅十三歲就參加了兒童團，我在電影裏見過，站崗放哨查路條。二舅笑着說：“就是那個樣子。”然後，二舅又說：“四五年那年跑情況，我和你大舅一人一顆手榴彈，後來，又跑到部隊駐地，你大舅當了八路，要我再等兩年。自那年之後，你大舅就再也沒有回任各莊。”經二舅介紹我這才瞭解大舅。在家裏時，大舅是民兵隊長，四五年參軍，四六年入黨，復員回來，一直在公安戰線工作，後來調到豐潤做公安局長，文革期間，靈魂受到觸及，是正在走的走資派。文革結束後，重返公安戰線，又調到豐南，就定居在那裏。由於工作忙，大舅回任各莊的時間並不多，直到離休之後纔有時間回任各莊孝敬父母。

記得岳母在世的時候，就給我講過唐山，因此，來唐山探親，也是我多年的夙願，這次陪愛人回來，也算是償還心靈債。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的時候，岳母帶領最小的小姨子正好在唐山任各莊，那是一次驚心動魄的探親。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岳母還是心有餘悸。二舅還是很開朗的，談到這件事的時候，再配上他老人家的手勢，講得活靈活現，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恐懼。岳母回家，二舅家的兩個女兒就住在鄰居家，而鄰居家的.房子也倒塌了，二舅媽就喊：“都在嗎？”自然是帶着哭音，好在二舅家的兩個女兒都安全。二舅說：“想想都後怕，要不是她們躲在角落裏，就不知道什麼樣子了。”

二舅很健談，談的都是早先年的事情，有的我知道，有的根本就不知道，就是愛人也不甚瞭解。大表哥笑笑說：“老人家的話匣子開啟了。”我知道這是高興的結果，在他有生之年能見到我們，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二舅一直在開灤煤礦服務，至於做什麼，二舅沒有細說，斷斷續續聽說是做班長，手底下有三四百號弟兄，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大表哥後來也去了開灤煤礦，父子兩個都在那裏退休的。生活在鄉下小鎮，手裏有退休金，生活還不錯。談到孫子的時候，二舅更是眉飛色舞，自豪之情溢於言表。表侄在瀋陽鐵路局上班，是進階工程師，由於工作繁忙，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是匆匆來去。

二舅家給我的印象就是南北很長，東西不是很寬。二舅笑着說：“東西將近十米，南北一百五十米，本來有你大舅一半，現在全歸我了。”言下之意，很感念大哥。

二舅家的住房是地震之後修建的，算起來已經有歷史了，在任各莊算是很古老的建築了。正門的西側是西廂房，東側的東廂房很短，廚房就在西廂房裏。像我們老家一樣，住的都是火炕。由於東西空間的限制，住房是小三間，院落裏都鋪上了紅磚，窗下還有很大一塊水泥地，可以晾曬糧食作物。由於天氣暖的緣故，門窗也不似我們那裏嚴實厚重。第一進房大表哥夫妻住。我和大表哥同塌而眠，住在西屋。屋後是大表哥親自修建的臺階，直通房頂，房頂上就是大表哥的寶貝——信鴿。

鴿籠很寬敞，分三個房間，最西面的要大一些，裏面全部是母信鴿，中間的是公信鴿，最東面的就是要放飛的信鴿。鴿籠的前面有一個水桶，還有四個食料桶，裏面都是信鴿愛吃的食物，就是這些食物，每年都要兩三千元。可見，無論是做什麼，不但要有體力上的付出，還要有經濟上的付出。要知道，四十年的堅持，要有多少經濟上的付出。大表嫂還是好樣的，儘管不贊成大表哥的這個業餘愛好，在大表哥忙不過來的時候，依然幫着做。

第二進房是二舅的臥室，也是小三間，兩進房子之間有兩棵高高的柿子樹，上面都是橘黃色的大柿子。我雖然認識大柿子，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見柿子長在樹上。二舅說：“一棵柿子樹能賣四五百塊錢。”大表哥卻說：“大夥吃吧。”可見，大表哥的寬厚和大度。

任各莊是一個有一萬多人口的集鎮，街道修建和管理都很不錯，居民們的環衛意識都很好，環衛工人的工作也很到位。街道整潔，不但是環衛工人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也體現了居民的環衛意識、自覺性，還有基本素質。居民共建，才能保持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實際上來講，街道不是很寬敞，都是按照規定修建的，規定之外的地方，也鋪上了水泥，就顯得街道很寬敞，乾淨整潔。這和北方的集鎮還不一樣，主要體現在環衛意識、居民素質和投資力度。環衛意識、居民素質有待提高，投資力度更應該加強，相信就不是現在任各莊這樣的結果了。

黃昏，喧囂了一天的小鎮，逐漸清靜，高大的槐樹，搖曳着黃色和綠色的樹葉，在晚霞中佇立在庭院，一隻花喜鵲收斂翅膀，落在老槐樹的枝葉間，樹影晃動，像是一陣微風襲來。美麗的夕陽下，鴿羣在村莊上空盤旋，嘹亮的鴿哨響徹雲霄。鴿羣近了，一隻鴿子飛落在鴿籠之上，然後，一隻又一隻鴿子鑽進鴿籠，鴿籠裏響起“咕嚕咕嚕”的叫聲。我呆呆地站立在庭院。我的思緒，我的靈魂，都融入這逐漸靜謐的小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