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力量的美文
有一些事情往往在以後很長時間裏纔會慢慢懂得其中的原委,漸漸產生那份讓心顫慄的感動。我曾想,假如我骨折的腿沒醫治好而註定拄拐的後果,是否將會讓父母揪心一生?肯定的!
一九七四年,五歲的我跟隨父母去三姨家給表妹過滿月,途中我斜坐在遠房表姐自行車的後架上,車行一段下坡路,我心一緊張,右腿下意識一收,就絞進了飛速轉動的輻條裏!
一場小孩滿月宴被我的斷腿和哀嚎哭聲攪個稀巴爛,母親和姨早已驚愕得不知所措。父親抱起我,母親跟在後面,按原路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渡船經過白茫茫的瀦龍河,坐在艙裏的父親用寬大的手掌託穩我骨斷的部位,一個勁催促船家狠勁搖櫓。母親後來給我講,當時我已哭得嘶啞,哭累了就斷斷續續抽咽,最後以致昏迷……。
父母抱着我直奔當地鎮醫院,拍片確診脛腓骨雙雙摺斷!大夫建議趕緊到石家莊醫院,說那兒可能有醫院看得了,別耽擱。父親其實是個膽小而文弱的書生,謀得教書匠的差事,更少了摔打錘鍊的機會;他還沒遇到過所謂的大事,更沒出過所謂的遠門。但那一刻,父親卻毅然決定要和母親帶我到距三百里遠的大城市醫治。母親說她也很吃驚當時父親全身注滿的勇氣和巨大的能量。
安頓好奶奶在家照看姐姐和哥哥,父母便帶着我和三歲的妹妹坐車奔向石家莊那個大城市。人生地疏,一路打聽詢問纔到那家醫院。三天裏,父親與醫院多次懇切交流最好不要截肢的願望,但事與願違,最終醫院還是沒有收留我。可想而知,灰心鬱悶焦灼卻又無可奈何的複雜情緒讓父親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母親說,父親那時很是擔心我會落下瘸腿的後果,處在焦急與束手無策的狀態,一天吃不下幾口飯,夜夜難眠!
回家後,鄉親們和許多親戚一直幫父母打聽醫治的消息。終於一條好消息讓父親看見了光明。準備一番後,父親和大堂叔、大舅用板車拉着我,還有母親和妹妹走向那個承載光明的地方:滄州市肅寧縣樑村馮氏祖傳骨科診所!
母親說當時裝了滿滿一板車,除了人,還有米麪、鋪蓋被褥、衣服、壺盆一大堆,捆紮在車幫車尾。母親說當時是小滿季節,初夏的夜風還是有些冷,凌晨三點出發,父親他們三個人輪換位置連推帶拉走了整整一天!
父親從小體弱多病,十一歲起就和奶奶相依爲命。好在父親學習用心,考入省立安國師範,畢業後當了一名教師。母親進門後,先後有了我們兄妹四人,奶奶和母親要在生產隊出工,父親就在下班和禮拜天、假期裏幫着下地幹些農活。農活對他雖不陌生,但畢竟不像村裏真正的莊稼漢那樣經得住摔打。但在給我看病的過往裏,父親身上的力量卻超乎尋常的強大!我知道那是責任的內動力,或許父親是在咬牙堅持,在默默地積攢着勇氣,堅定着信心。
父親生就膽小,定是不敢看到我將疼死的一幕。母親說,那天是她護住我的頭,協助醫生們做所謂的“骨復原術”的:三個小夥分別按住我的兩胳膊和左腿,更壯些的小夥攥緊我的右腿,主治醫生雙手扣住骨斷的部位,叫齊一聲:“一、二、三——”“啊——”……
母親說,醫生是將收縮生長了幾天的腿硬生生拉到最長讓斷骨重新對齊!五歲的小孩吶,把小細腿生生拽長兩公分!當時我只“嚎”了一聲就昏死了過去,醒來時右腿已包裹上厚厚的石膏,外面用紗布捆紮幾塊竹板固定。
我們是租了一戶農家小院,父母自己生火做飯,來看護我養病。母親說一個多月後的複查結果非常理想,那時,父親的臉上纔有了久違的'笑意。事實上,在那個年代,有不少的小孩子也有過和我類似的經歷,因淘氣頑皮而骨斷筋折,父母在爲孩子醫治的奔波里,所顯現的力量往往超乎尋常的強大。
現在,我非常懷念我的父親,他離開我們已經整整十年了。我懷念他工作中的極端認真負責,黨性的堅持,那是一種執着的力量。老家堂櫃裏那一大摞已微微泛黃的榮譽證書訴說着父親三十多年的勤懇工作和示範品行。和父親一樣,而今,我亦走過了二十多年的粉筆生涯。一路辛勞,一路收穫。我從父親身上汲取了愛崗敬業的力量,堅韌篤行的品格,認真負責的作風,恪守黨員的模範宗旨,在事業上有過一些輝煌和值得驕傲的成績。
父親很平凡很普通,但他在風雨中勇敢地挑起家庭的重擔,不僅把我們一個個撫養長大,更教給了我們如何面對生活的坎坷;他把愛和良好的品行給了我們,更把面對風浪時大無畏的力量傳給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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