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是另一種在場美文

幾年前在曾奇峯老師的中級班上，我們訓練如何作解釋時，有一個學員遲到幾次。曾老師對此的解釋讓我記憶猶新：遲到是另一種“在場”。瞬間，我明白了這是一種求關注的表現，姍姍來遲讓人更多記掛。

生活中遲到現象比比皆是，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例如約會中女生的遲到，可能是爲了減少自己成功的機會；在領導面前遲到，可能是想讓領導覺得你不靠譜；而在特定的情境中遲到，也可能是在表達不滿和憤怒。生活中的遲到背後都有這麼多含義，更別說在諮詢室中遲到的背後有更豐富的含義。

每當諮詢室裏來訪者遲到，諮詢師的腦袋就飛速運轉起來了，上空就盤旋着兩字——阻抗。諮詢師們要在適當的時機與來訪者討論遲到。這對諮詢師和來訪者往往都頗具挑戰，接下來爲大家演練一二。（雖情境杜撰，卻內容真實）

來訪者遲到篇

情景1：

來訪者A，第四次訪談，遲到十分鐘。

來訪者：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諮詢師：你遲到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來訪者：嗯，開始前我還猶豫今天要不要繼續諮詢。

諮詢師：你還有些猶豫。

來訪者：嗯——其實，我不知道繼續諮詢會不會真的能幫到我。

諮詢師：你覺得我們的諮詢沒有幫到你，似乎對我也有些不滿。

來訪者：也不是對你不滿，我覺得我好像該說的都已經傾訴了，但是我的問題還在那裏，沒有解決。其實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其實根本就不會好起來的。

諮詢師：你覺得自己不會好起來，聽起來你既挫敗又沮喪。

來訪者：其實我腦袋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說“我不配”（哭）

情景2：

來訪者B，第六次會談，遲到二十分鐘

來訪者：真的很抱歉，今天忘了有諮詢，記起來的時候趕來就遲到了。

諮詢師：你忘了我們的諮詢。

來訪者：嗯，真的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

諮詢師：嗯，你在保證下次不會，似乎在告訴我不要責怪你。

來訪者：（笑）今天上午還記得的，到下午卻忘了，真的不好意思。

諮詢師：你笑了，似乎有些羞澀，可以多說一點嗎，或者說，這樣的感覺你熟悉嗎？

來訪者：嗯，我生活中經常遲到，還丟三落四......

情景3：

來訪者C，第N次會談，遲到五分鐘

來訪者：我今天遲到了。

諮詢師：嗯，你遲到了。

來訪者：你知道我今天爲什麼遲到嗎？

諮詢師：你希望我知道今天你爲什麼遲到。

來訪者：不是，我不說你也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起來很早，先......再......然後......後來就遲到。

諮詢師：你本可以準時，遲到似乎跟我有關，覺得我應該知道你遲到的原因。

來訪者：實話跟你說吧，上週你出差了，可是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諮詢師：上週我的缺席，讓你有些生氣。

情景4：

來訪者D，連續兩次遲到二十分鐘。

來訪者：哎，我又遲到了，中午又睡過了，晚上很晚才睡。

諮詢師：哦，你晚上一般都幾點睡覺呢？

來訪者：兩三點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磨蹭什麼，這裏弄一下，那裏弄一下，就那麼晚。

諮詢師：你一直都這樣嗎？

來訪者：上大學之後吧，就這樣了。

諮詢師：上大學之後，凌晨兩點前不睡，這讓我想到你爸媽都是在凌晨後夜去世的。

來訪者：（哭）嗯，我媽去世那天晚上十一點多給我打了電話——（哭）

......

李亞老師寫過一篇《諮詢室裏沒有廢話》。我想，不僅僅是沒有廢話，遲到也是有意義的。也是來訪者的一種表達，需要諮詢師去解讀、翻譯。

諮詢師遲到篇

當然，諮詢室裏不僅是來訪者會遲到，諮詢師也會遲到，更有完全忘記諮詢的時候。毫無疑問，這更需要討論，甚至需要督導。

例如：一個新手諮詢師可能會有的情形。

諮詢師：對不起，我遲到了。

來訪者：沒關係。

諮詢師：抱歉抱歉。嗯，那今天你想討論什麼呢？

然後好像這次諮詢就繼續進行了，下一次可能來訪者就不來了，或者也遲到一下回敬諮詢師，還或者不平等的關係就建立了。如不積極合理處理，時間越久，對來訪者和諮詢師的傷害可能就越大了。

老手諮詢師也是有可能會遲到的，相對於新手而言，老手可能會多一份敏感，瞭解這背後的心理動力，如能真誠一致，恰當表達，還會是一次促進來訪者領悟和成長的'契機。

諮詢師：對不起，我遲到了。

來訪者：沒關係。

諮詢師：我都沒有講明我遲到的緣由……

來訪者：你肯定有你的事。

諮詢師：哦。嗯，謝謝你的諒解，但我還有些不忍，似乎你是一個特別好說話的人，甚至都有點，有點軟弱。

來訪者：我是挺軟弱的……（哭），覺得自己很沒用。

諮詢師的遲到成了諮訪關係轉折的契機。當然對於某一個諮詢師來講，經常遲到是一定要去找督導師或者體驗師去解決的，偶爾的遲到也是需要及時反思並與來訪者坦誠相見的。

遲到的另一面是早到，似乎特別急切想見到諮詢師，又或者十分的順從等等，也是值得諮詢師與來訪者一起討論的部分。還有一些來訪者踩點到，每次都準時得十分強迫，自然也是需要討論的。

對於動力學的諮詢師，嚴守設定是非常有必要的。也正因爲如此，遲到、早到、準時到纔可以在動力學的框架下分析討論，以促進來訪者的成長。

所以呢，遲到是阻抗，過於早到、準時也是阻抗。畢竟精神分析無時無地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