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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卜算子

蘇軾2.85W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是蘇軾被貶後四年有感而作,抒發的是當時的感情。

蘇軾卜算子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宋代:蘇軾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時見 一作:誰見)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註釋

漏斷:即指深夜。漏,指古人計時用的漏壺;即指深夜。

原題“黃州定惠寺寓居作”。

漏:指更漏而言。這裏“漏斷”不過說夜深罷了。

幽:《易·履卦》:“幽人貞吉”,其義爲幽囚。引申爲幽靜、優雅。

孤鴻:張九齡《感遇》十二之四:“孤鴻海上來。”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三十九:“此詞本詠夜景,至換頭但只說鴻,正如《賀新郎》詞“乳燕飛華屋”,至換頭但只說榴花。….“按兩詞均系泛詠,本未嘗有”夜景“等題,多說鴻,多說石榴,既無所妨,亦未必因之而奇妙。胡評似未諦。

省:理解。“無人省“,猶言”無人識“。

或以爲“揀盡寒枝“有語病,亦見注⑷所引同書同條。《稗海》本《野客叢書》:”觀隋李元操《鴻雁行》曰:“夕宿寒枝上,朝飛空井旁。“坡語豈無自邪?“此言固是。寒枝意廣泛,又說”不肯棲“,本屬無礙。此句亦有良禽擇木而棲的意思。《左傳》哀公十一年:”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杜甫《遣愁》:”擇木知幽鳥。“

末句一本作“楓落吳江冷“,全用唐人崔信明斷句,且上下不接,恐非。

譯文

彎彎的勾月懸掛在疏落的梧桐樹上;夜闌人靜,漏壺的水早已滴光了。有誰見到幽人獨自往來,彷彿天邊孤雁般飄渺的身影。

黑夜中的它突然受到驚嚇,驟然飛起,並頻頻回頭,卻總是無人理解它內心的無限幽恨。它不斷於寒冷的樹枝間逡巡,然而不肯棲息於任何一棵樹上,最後只能寂寞地降落在清冷的沙洲上。

賞析

這是蘇軾的一首名詞《卜算子》。現在通行的各個版本的詞選中都有一個小序:“黃州定慧院寓居作。”據史料記載,此詞爲公元1083年(神宗元豐六年)初作於黃州,定慧院在今天的湖北黃岡縣東南,蘇軾另有《遊定惠院記》一文。由上可知這首詞是蘇軾初貶黃州寓居定慧院時所作。被貶黃州後,雖然自己的生活都有問題,但蘇軾是樂觀曠達的,能率領全家透過自身的努力來渡過生活難關。但內心深處的幽獨與寂寞是他人無法理解的。在這首詞中,作者借月夜孤鴻這一形象託物寓懷,表達了孤高自許、蔑視流俗的心境。

上闋寫的正是深夜院中所見的景色。“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營造了一個夜深人靜、月掛疏桐的孤寂氛圍,爲''幽人''、''孤鴻''的出場作鋪墊。“漏”指古人計時用的漏壺:“漏斷”即指深夜。在漏壺水盡,更深人靜的時候,蘇軾步出庭院,擡頭望月,又是一個多麼孤寂的夜晚呀!月兒似乎也知趣,從稀疏的桐樹間透出清暉,像是掛在枝椏間。這兩句出筆不凡,渲染出一種孤高出生的境界。接下來的兩句,“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周圍是那麼寧靜幽寂,在萬物入夢的此刻,又有誰像自己這樣在月光下孤寂地徘徊,就像是一隻孤單飛過天穹的悽清的大雁呢?先是點出一位獨來獨往、心事浩茫的“幽人”形象,隨即輕靈飛動地由“幽人”而孤鴻,使這兩個意象產生對應和契合,讓人聯想到:“幽人”那孤高的心境,不正像縹緲若仙的孤鴻之影嗎?這兩句,既是實寫,又透過人、鳥形象的對應、嫁接,極富象徵意味和詩意之美地強化了“幽人”的超凡脫俗。物我同一,互爲補充,使孤獨的形象更具體感人。

下闋,更是把鴻與人同寫,“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這是直寫自己孤寂的心境。人孤獨的時候,總會四顧,回頭的`尋覓,找到的是更多的孤獨,“有恨無人省”,有誰能理解自己孤獨的心呢?世無知音,孤苦難耐,情何以堪?“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寫孤鴻遭遇不幸,心懷幽恨,驚恐不已,在寒枝間飛來飛去,揀盡寒枝不肯棲息,只好落宿於寂寞荒冷的沙洲,度過這樣寒冷的夜晚。這裏,詞人以象徵手法,匠心獨運地透過鴻的孤獨縹緲,驚起回頭、懷抱幽恨和選求宿處,表達了作者貶謫黃州時期的孤寂處境和高潔自許、不願隨波逐流的心境。作者與孤鴻惺惺相惜,以擬人化的手法表現孤鴻的心理活動,把自己的主觀感情加以對象化,顯示了高超的藝術技巧。

這首詞的境界,確如黃庭堅所說:“語意高妙,似非吃煙火食人語,非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俗氣,孰能至此!”這種高曠灑脫、絕去塵俗的境界,得益於高妙的藝術技巧。作者“以性靈詠物語”,取神題外,意中設境,託物寓人;對孤鴻和月夜環境背景的描寫中,選景敘事均簡約凝練,空靈飛動,含蓄蘊藉,生動傳神,具有高度的典型性。

冷寒的,也不止是沙洲和桐枝。有恨的,究竟是孤鴻還是幽人?靜夜如此寂寞,又何須漏壺提醒辰次?月兒依然殘缺。不見有清滿的佳期!疏淡的笑墨,似寫悽淡的夜色;清美的詞境,難歇哀憤的心。作爲剛到黃州時的詞作,可以看出作者心內的紊亂。可正是在黃州,作者完成了自己處世哲學的形成。《赤壁懷古》、《赤壁賦》等篇章,纔是作者對人生樂觀冷靜的態度。而寫作此詞時,應該還沒有完成這種成熟。所以,從詞中,讀者看到的是一種冷清與寂寞的情懷。即使如此,此詞還是很受後人推崇,如《山谷題跋》有云:“語意高妙,似非吃人間煙火語。”而“非胸中有數萬卷書,筆下無一點俗氣”則不能到。但是,正因爲此詞的仙骨氣質,歷來對這首詞的主旨說法不一,有人認爲是爲王姓女子而作,有人認爲是爲溫都監女作,即這是一首愛情詞;但也有人認爲是作者對現實不滿,抒發憤懣之情的,也就是說這是一首影射、刺時之作;還有人認爲這首詞是寫作者的寂寞之情的。有一種說法最爲有趣。據《宋六十名家詞·東坡詞》載,此詞還有一序,講的是一個美麗而淒涼的故事。摘錄如下:

惠州有溫都監女,頗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聞坡至,甚喜。每夜聞坡諷詠,則徘徊窗下,坡覺而推窗,則其女逾牆而去。坡從而物色之曰:“當呼王郎,與之子爲姻。未幾,而坡過海,女遂卒,葬於沙灘側。坡回惠,爲賦此詞。

前半段寫的虛幻迷離,要不是前面有段引言:“惠州有溫都監女,頗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頗有點遇仙的感覺。

蘇軾寓居定惠院,每到他深夜吟詩時,總有一位美女在窗外徘徊。當推窗尋找時,她卻已經翻牆而去。此情此景豈非正是蘇軾詞上闋所寫:“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由此說來,句中的幽人該是指那位神祕美麗的女子,上闋則是記錄此事了。

當時蘇軾六十幾歲,張先七十還納妾,六十歲也不算什麼的。有人很憤慨他爲什麼不納那個女子爲妾,卻物色王郎之子與她爲姻,最終使她鬱郁而亡。

這個女子好像是爲蘇軾而存在,在蘇軾離開惠州後,女子就死去了,遺體埋葬在沙洲之畔。當蘇軾回到惠州,只見黃土一堆,箇中幽憤之情可想而知。於是,就賦了這篇著名的《卜算子》。由此可見,此首詞的下闋是爲了紀念那女子而寫:“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