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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傷心到詞心:婉約派詞人秦觀的詞意人生

秦觀2.67W

婉約派詞人秦觀一生坎坷曲折的道路,下面是小編收集有關他的詞從傷心到詞心的詞意人生資訊,歡迎大家閱讀了解。

1093年,北宋元佑八年,哲宗親政,發動了一場曠日持久且輻射面巨大的罷黜舊黨,以復新政爲旨的運動,史稱“紹聖述紹”。在這場以往黨錮史上絕無僅有的黨爭清理中,作爲“蘇門四學士”之一的秦觀在風雨飄搖中等待死亡的召喚。

紹聖元年(公元1094年),秦觀被貶,臨行前重遊友人王詵家的西園,寫下了《望海潮》: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今谷俊遊,銅駝巷陌,新晴細履平沙。長記誤隨車。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

西園夜飲鳴笳。有華燈礙月,飛蓋妨花。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煙暝酒旗斜。但倚樓極目,時見棲鴉。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1087年,秦觀參加了駙馬都尉王詵家裏舉行的西園雅集,當時蘇軾和蘇轍以及“蘇門四學士”等十六人蔘加了這次文人聚會。文士們吟詩對唱、風流俊朗,人們把這次聚會稱爲“西園雅集”。這首《望海潮》寫到了往日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們雅集的幸福時光,如今他成爲宦海沉浮的犧牲品,因此透過這首長調慢詞,用情景結合來表達對前途迷茫的感慨,也傳達了他隱居出世的心緒,這種失落無奈的心情是寂寞而傷感的。這首詞在上片末尾即時空轉換,從現在的“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到“長記誤隨車”回憶昔日西園雅集時的良辰美景,“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又回到現在,結尾處再回到現實之中,呼應開頭。這種今昔對照,透過交錯的時空方式揭示了政局多變在秦觀心中的失落和惶恐,使得詞情婉曲動人。

紹聖元年,秦觀在汴京任國史院編修,因新黨重新上臺,有人控告秦觀主修的《神宗實錄》“記述不實”,爲此朝廷追回了他爲杭州通判的前命,貶爲處州酒稅。在新黨耳目的緊盯下,秦觀又因“讀佛書、敗壞場務罪”被貶往更加偏遠的郴州編管。秦觀已料到自己也許有去無回,遂留下一家大小,只帶了兒子秦湛隨從南行。

一路舟行,兩岸的風景雖然千帆過盡,但想起曾經的“西園雅集”,想起昔日的離別和愛恨,心中的塊壘就難以抒發,所以他發出了這樣的感慨:“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秦觀來到湖南郴州,還沒來得及領略瀟湘之美,就又接到詔書,被編管廣西橫州。從湖南到廣西,當時是路途遙遠的一次行程,何況秦觀是作爲囚徒被押解上路的,在這樣的境況下,他寫下了《踏莎行》: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爲誰流下瀟湘去。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有:少遊詞境,最爲悽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則變爲淒厲也。這首詞深切地抒寫出秦觀遭受流放、前途渺茫、懷鄉思念的愁緒。詞的開端以郴州春夜的景色開始,大霧迷茫,月色朦朧,遙不可及的桃源,這些都是前途渺茫與內心悽苦的外化,進而抒發客居之悲、難解之愁,形象地寫出自己背井離鄉、漂泊天涯的無奈和悲傷。

秦觀被貶到衡州時,衡陽太守孔毅甫見到他就說:“秦少游氣貌大不類平時,殆不久於世矣。”

秦觀在被貶的第二年,寫了一首《好事近·夢中作》:

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處,有黃酈千百。飛雲當面化龍蛇,天矯轉空碧。醉臥古藤陰下,了不知南北。

詞的上片呈現的是春山遠水的山水畫卷,裏面有小溪潺潺、翠鶯啾啾,下片在寫夢中之境的同時,也表達了對他一生多舛的'命運的感嘆。古藤陰下醉臥,悠然忘記身在何方,這樣的超然物外,明人沈際飛說這首詞是“白眼看世態”,真是得其“詞心”。

蘇軾當年讀到秦觀這首詞說:“爲予道此詞至流淚。”黃庭堅也百感交集地說:“少遊醉臥古藤下,誰與愁眉唱一杯。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唯有賀方回。”歷經十年宦海沉浮,用一句“醉臥古藤陰下,了不知南北”來置之度外。

就在舊黨在新黨權貴的打壓下命懸一線時,元符三年正月,天降暴雨,哲宗駕崩,徽宗即位。當舊黨臣子們聽到傳來大赦北迴的消息後,有多少人老淚縱橫,然而這樣天大的喜訊卻並沒有讓秦觀高興起來。他的內心已經對前途不抱希望了。

秦觀是有一番“傷心之處”的,他不僅在仕途上幾多浮沉,貶謫流放,客死異鄉,而且在詩詞上也受到很多人的誤解。宋詞兩大流派,豪放派和婉約派的代表人物蘇軾和李清照就曾指責過秦觀。蘇軾說秦觀是“不意分別後卻學柳七”,沒想到我們分別後,你卻向柳永學習;李清照說他“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然十分豔麗豐逸,但終究缺少富貴儀態和氣象。

歷史上,北宋秦觀與黃庭堅、張耒、晁補之共稱爲“蘇門四學士”,這四人不但和蘇軾亦師亦友,而且他們大部分人在詞學上都受到蘇軾豪放派的影響,只有秦觀一人與其他“蘇門”不同,他不拘泥於門戶之見,以詩、文、詞兼善,尤其是詞一枝獨秀,在北宋詞壇成爲“正宗”。

秦觀一生坎坷曲折的道路,正如《宋四家詞選》中說的那樣,“將身世之感,打併入豔情”。

晚清詞論家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說:“吾聽風雨,吾覽江山,常常風雨江山外有萬不得已在。此萬不得已者,即詞心也。”詞心,是一種獨立於風雨江山外客觀存在的情感,“吾言寫吾心”,我寫的詩詞就是我心靈和情感的獨白。

有人說,宋代的文學家性格各有不同,歐陽修沉穩,蘇軾曠達,黃庭堅頑強,一般認爲“少遊鍾情”。就是秦觀多情而真,他的詩詞風格就有天生的性格特質。在面對人生憂患時,秦觀沒有蘇軾的曠達、黃庭堅的泰然,但正是這種“鍾情”的特性,使他成爲“情種”,具備了“詞心”。

秦觀的資料簡介:

秦觀(1049-1100),北宋詞人,字少遊,一字太虛,號淮海居士,別號邗溝居士,學者稱淮海先生。漢族,揚州高郵(今屬江蘇揚州)人。曾任祕書省正字、國史院編修官等職。因政治上傾向於舊黨,被目爲元祐黨人,紹聖後貶謫。文辭爲蘇軾所賞識,爲“蘇門四學士”之一。工詩詞,詞多寫男女情愛,也頗有感傷身世之作,風格委婉含蓄,清麗雅淡。有《淮海集》40卷、《淮海居士長短句》(又名《淮海詞》)。

人物評價:

• 蘇軾: “有屈、宋之才。” ;“少遊已矣,雖萬人何贖。”

• 王安石:“其詩清新嫵媚,鮑、謝似之。”

• 李清照:"後晏叔原、賀方回、秦少游、黃魯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無鋪敘。賀苦少重典。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詞論》

• 金元好問評秦觀詩云:“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詩。”——《論詩絕句》

• 陳延焯:”大抵北宋之詞,周、秦兩家,皆極頓挫沈鬱之妙。而少遊託興尤深,美成規模較大,此周、秦之異同也。”——《白雨齋詞話》

• 王灼:張子野、秦少游,俊逸精妙。少遊屢困京洛,故疏蕩之風不除。——《碧雞漫志》卷二[3]

• 張炎:秦少游詞,體制淡雅,氣骨不衰,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滓,久而知味。——《詞源》卷下[3]

• 董士錫:少遊正以平易近人,故用力者終不能到。——《介存齋論詞雜著》引[3]

• 劉熙載:少遊詞有小晏之妍,其幽趣則過之。秦少游詞,得花間、尊前遺韻,卻能自出清新。東坡詞雄姿逸氣,高軼古人,且稱少遊爲詞手。山谷傾倒於少遊《千秋歲》詞“落紅萬點愁如海”之句,至不敢和。要其他詞之妙,似此者豈少哉?——《藝概》卷四

• 馮煦:”淮海、小山真古之傷心人也“;少遊以絕塵之才,早與勝流,不可一世,而一謫南荒,遽喪靈寶。故所爲詞,寄慨身世,閒雅有情思,酒邊花下,一往而深,而怨悱不亂,悄乎得《小雅》之遺,後主而後,一人而已。昔張天如論相如之賦雲:“他人之賦,賦才也;長卿,賦心也。”予於少遊之詞亦云:他人之詞,詞才也;少遊,詞心也;得之於內,不可以傳。雖子瞻之明俊,耆卿之幽秀;猶若有瞠乎後者,況其下耶?——《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3]

• 況周頤:有宋熙、豐間,詞學稱極盛,蘇長公提倡風雅,爲一代斗山。黃山谷、秦少游、晁無咎,皆長公之客也。山谷、無咎皆工倚聲,體格於長公爲近。惟少遊自闢蹊徑,卓然名家。蓋其天分高,故能抽祕騁妍於尋常擩染之外,而其所以契合長公者獨深。張文潛贈李德載詩,有云:“秦文倩麗舒桃李。”彼所謂文,固指一切文字而言。若以其詞論,直是初日芙蓉,曉風楊柳。倩麗之桃李,容猶當之有愧色焉。王晦叔《碧雞漫志》雲:“黃、晁二家詞,皆學坡公,得其七八。”而於少遊獨稱其“俊逸精妙”,與張子野並論,不言其學坡公,可謂知少遊者矣。——《蕙風詞話》卷二[3]

• 夏敬觀:少遊詞清麗婉約,辭情相稱,誦之迴腸蕩氣,自是詞中上品。比之山谷,詩不及遠甚,詞則過之。蓋山谷是東坡一派,少遊則純乎詞人之詞也。東坡嘗譏少遊:“不意別後,公卻學柳七!”少遊學柳,豈用諱言?稍加以坡,便成爲少遊詞。學者細玩,當不易吾言也。——吷庵手校《淮海詞跋》[3]

• 賙濟:少遊最和婉醇正,稍遜清真者辣耳。少遊意在含蓄,如花初胎,故少重筆。——《宋四家詞選》序論[4]

• 清代王國維:“少遊詞境最爲悽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則變而爲淒厲矣。”;“詞之最工者,實推後主、正中、永叔、少遊、美成,而前此溫、韋,後此姜、吳,皆不與焉。”——《人間詞話》

文學特點:

詞作

秦觀在感傷詞作的藝術表現方面,展示出獨特的審美境界。其次,在掌法結構方面,秦觀受到柳永的影響,創作了大量慢詞。但是他能把令詞中含蓄縝密的韻味帶進慢詞長調,從而彌補了柳永以賦法填詞所造成的發露有餘,淺白單調的不足,顯得跌宕有致,包蘊深層。再次,在字法運用方面,秦觀詞作具有含蓄隱麗的特徵,取象設詞追求意象的精緻幽美,繪景物,多爲飛燕、寒鴉、垂楊、芳草、斜陽、殘月、遠村、煙渚等;摹建築器物,則是驛亭、孤館、畫屏、銀燭之類。他以柔婉的筆觸,對詞中的字句多加推敲和修飾,用精美凝練的辭藻,傳寫出悽迷朦朧的意境。

詩作

秦觀詩文亦爲北宋一大家。明胡應麟於《詩藪雜編》卷五言:“秦少游當時自以詩文重,今被樂府家推做渠帥,世遂寡稱。”從宋刻本看,《淮海集》前後集共四十九卷,其中只有三卷是詞,其餘賦一卷、詩十四卷、輓詞一卷《以上爲韻文》,而以文爲最多,共三十卷。秦觀詩感情深厚,意境悠遠,風格獨特,在兩宋詩壇自成一家。散文以政論、哲理散文、遊記、小品文最爲出色。其策論文筆犀利,說理透徹,引古徵今,富有說服力和感染力。[8]秦觀在某些特定環境情勢,即“淮海秦郎天下士,一生懷抱百憂中”,如憶舊、遷謫時製作的這第三種類型的詩,已使原來侑飲娛興、按拍協歌的傳統價值歸屬摒退於很次等,甚或無相關連的幕後位置。而另外卻命其擔荷起詩歌在古典詩教理論裏的代言情志功用,遂成爲自我主體心態意緒的特定物化形式,以之滿足他嘆喟命運悲劇、宣泄人生愁煩的現實精神需要。[9]元好問評秦觀詩作爲”女郎詩“,後世也多存誤解,然秦觀現存詩歌共400餘首,其中真正有“女郎詩”味的,也不過佔作品總數的四分之一。

策論

秦少游的策論立論高遠、說理透徹、章法嚴緊、文筆犀利,有一種特有的藝術張力,“辭華而氣古,事備而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