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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事作文懷念母親

記事作文懷念母親

記事作文懷念母親

母親生於清朝晚期,那時婦女都裹成小腳。她45歲時生了我,那時她已是八個孩子的母親。我三歲時父親去世,她成了我們一家之主,帶領我們兄姐八人,以農爲生。媽媽很能幹,記得在收麥子時,她通常幾個晚上不睡,把農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天剛剛亮,就把我們兄姐八人叫起來下田收麥。我的任務是扶她走路,一是因她是小腳,再是天還黑。畢竟是五十幾歲的女人了。到了田地,她就大聲分配我們幹活,就像一個司令員指揮一場戰鬥。

媽媽在我們兄姐八個中最喜歡我,每次她回孃家只帶我一人,那時我們家生活不如姥姥家。三舅見到媽媽來了總是張羅一桌好飯菜。每次吃飯前媽媽都說:“安子(我的乳名)吃吧,我們來就是爲了吃。”弄得我怪不好意思,她還是把好吃的扦到我碗中。臨走時,舅舅還讓我們帶回一些,媽媽從來是隻吃不拿。跟着媽媽吃香喝辣的生活很開心,越發覺得世上只有媽媽好。在舅舅家有時很晚纔回家,天黑,我扶着她。別看我小又淘氣,但扶媽媽走路卻很認真:先踢開路上的石頭,掃平道路,再讓她走。

我姥姥去世時,媽媽快六十了,那天風很大,天又冷,

舅舅不讓她去墳地,因路很遠,但她一定要去。在姥姥棺材下葬時,她嚎啕大哭,哭得好傷心,我也跟着哭。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媽媽哭。在回去的路上我扶着她,她哭了一路,她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壓我身上,那時我才11歲。

小時侯很愛過春節,因過節媽媽會給我們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還給我們兄姐每人做一套新衣服,她自己只把舊衣服補補洗洗再穿上。春節前一個月她就開始忙,買年畫和年貨,在除夕前三天就開始蒸大栆饅頭。如果是過龍年,她會蒸做一條大龍,出鍋後用彩色描得栩栩如生,我說:媽媽你還會畫龍點睛?她爽朗地大笑:這是你姥姥教的。媽媽還會做很多好菜,什麼扣肉,炸花魚,紅燒排骨等等。

我是老丁家第十八子孫,每逢過年都要把祖輩的神主碑拿出來,神主碑上寫的某某人,什麼時間生,什麼時間去世,做過多大官?娶過幾房太太。小時候我對這些很感興趣,家族中做過從一品官就有四個,有的娶過四房太太。神主碑擺放在一很長的茶几上(有五米左右),茶几前放一個大方桌,上面擺放媽媽做的十幾種供品。還放有香爐和蠟臺,除夕晚上,客屋家燭光輝煌,香火繚繞。到了午夜十二點,母親帶領我們兄姐八人來到神主碑前,她先用盛水的器具在地上灑一半圓形水,然後她先磕頭,只見她兩手合攏,大幅度上下

擺三次,再跪下,兩手再合攏擺三次,再磕三個頭。接下來是我們兄姐八人,按年齡大小次序,但這次增加一個內容:除給祖輩拜,再給媽媽拜,最後給兄姐拜。我是最後一個拜,我要磕三九27個頭。有時磕得不規範,媽媽就會批評我,有時每個頭磕得都很規範,媽媽看了很高興,回去從年貨箱子裏拿出最好的糖果給我。從那時起,我做事就開始認真了。

媽媽52歲時,有一富商託人說媒要娶她,她一口拒絕:我死了也是丁家的鬼。媽媽長得漂亮更顯得精幹,一生不捨得吃,不捨得穿。把好吃,好穿都留給孩子們。在三年自然災害時,她吃的是草,留給我們吃的是玉米麪。“吃的是草,擠的是奶”來描述母親恰如其分。還記得在58年統購統銷時,老百姓家的糧都要賣光,因我家人多,媽媽把20斤玉米藏在草堆裏。村幹部來我家搜出來,扛着就走,媽媽沒命地上去奪,被村幹部一下推倒,我哭着撲向媽媽,媽媽把我緊緊摟在懷裏。她沒有哭,而是緊緊抱着我,生怕我也被搶走,緊緊地,久久地抱着我,我已深深感覺到媽媽懷裏的溫暖。。。。。。

小時候我是個調皮貪玩的孩子,記得離家不遠有個駐軍操場,五、六歲時經常在那裏玩跳高、跳遠、跑步、單槓、雙杆。每次都是玩到天很黑媽媽去把我找回來。上課也搗亂。

小學三年級時僕老師經常把我帶到辦公室罰站。四姐也是

老師,同僕老師一個辦公室,她看到我在罰站,真是看在眼裏痛在心內。回來就跟媽媽說,媽媽只淡淡說:男孩子嘛,哪能不頑皮。有媽媽這個後盾,我的玩心越來越大。高一,高二打兵乓球在縣上比賽獲得前六名,就不學習了,想上體校。這事讓媽媽知道了,有一天把我一人帶到客屋,上去就是一個耳光,嚴厲地說:放下球拍,好好學習,去考大學。球拍也被沒收了。這是媽媽第一次打我,我被打“氣”了,真氣了,二話沒說,拿起書包,去學校住校。這時我在高三。久久沒回家。。。。。。

1963年7月15日上午9:00高考第一科語文開考,只有一篇作文。題目:《唱國際歌所想起的》,滿分是120分。考完後同老師一交流,完了,《國際歌》唱到《國歌》上了,跑題了。正在我沮喪時,看到媽媽從遠處走來。從家到學校有四里路,她一人來了,手裏拿着二根油條(63年那時油條是很珍貴的),見了久別的媽媽,不知該說什麼,只說我跑題了。她不懂什麼叫跑題,她只說:這門跑了,下幾門跑回來。我接過她手中的油條,三下五除二吃完。我已明白她的意思了。

在接下來的學科考試中,我非常沉着,也覺得腦袋瓜特

別好用,身上有一股使不完的勁。數、理、化三門每門130

分,幾乎得了滿分。當收到高考錄取通知書,回家拿給媽媽看,媽媽只識幾個字,她指着通知書上的同濟大學的“大”字說:唔,這是個“大”。我第一次看到媽媽欣慰的微笑。這笑容不是打工者應酬老闆的微笑,也不是爲了使我高興而強做出來的微笑,更不是爲了乞求村幹部應酬出來的微笑,而是從她心底漾起的笑波,浮上母親的嘴角、眉梢。她立即忙着準備開學的費用。把準備過年的一頭豬也賣掉了,她打心裏高興地忙着。第三天她又讓我同她去照相館合影。這是她自嫁到老丁家唯一的留影。記得在我啓程的頭天晚上下半夜3:00,她還在爲我縫補一件衛生衣。第二天又非要去車站送我,當車剛要開動時,她在下面大聲喊:“士賢,到上海不要想我,我也不想你”。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大名,彷彿我在她心目中已長大了。透過行駛的汽車後窗看去,媽媽還在擦淚,我一直張望,直至母親的身影湮沒在茫茫的塵幕之中。

我的第一封回信告訴媽媽一件有趣的事:同我一起來同濟大學報到的還有二位同學,我們剛剛出車站就有五個小癟三上來找我們的麻煩,上來兩個抱住我的一位同學大腿,(我的那位同學是真正山東大漢)他們用九牛二虎之力絲毫沒拖動,還沒等我們還手,個個嚇得灰溜溜地跑了。媽媽回信說:

“孩子,不要怕惡人,要堅強”。媽媽的教誨使我養成了堅

韌頑強的性格。

在大學時我享受每月13元的助學金,伙食費每月14.5元,爲了我的生活費用媽媽給四姐看孩子,每月寄來5元。第一個寒假因沒有路費,在上海過春節。除夕夜給媽媽寫了拜年信:我在校很好,各門考試都及格了,還擔任班級體育委員、學生會宣傳部副部長兼同濟大學攝影社社長。

按丁家習俗,除夕晚12:00,我在學校西南二樓312室,面向家鄉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給媽媽拜了個年。

此刻,整個西南二樓很清靜,房間空蕩蕩的,靜得能聽見我自己的呼吸聲,時而聽到遠方鞭炮聲,寂寞和孤獨涌上心頭。沒有親人,沒有年味,站在窗前心想:或許這時媽媽帶領姐、哥們在拜年;或許在想我。媽媽你說什麼話我都能照辦,唯獨你說到上海讓我不想你,這一條我真辦不到啊,我猛地用雙指壓住兩眼角,已沒用了,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流下來。。。。。。

很快接到媽媽回信(自我走後媽媽經常去找我的信,在村裏出了名),信裏還夾了五斤全國糧票,又囑咐:吃飽,好好鍛鍊身體,好好學習,在校不要談戀愛。因此,無論是

酷熱的夏天,還是嚴寒的冬季,12.9操場上都有我的身影。

1968年12月大學畢業了,我被分配到西安一個軍工廠 。因思念媽媽,由上海先回山東老家看望媽媽,媽媽聽說分到工廠很是高興,因那時我的哥、姐都是當老師的。媽媽挺與時俱進的,知道那時工人階級很榮耀。在家住了三天,走前給媽媽的水缸挑滿水,急急忙忙去西安報到。工作了三個月又到 春節了,我第一次拿到我自己掙的錢買了車票就往老家趕,坐在車上總覺得開得太慢。到家見到媽媽,先從貼身內衣口袋拿出60元雙手交到媽媽手中,媽媽推辭不要。(那時月工資48元)我們倆都很激動,四隻手緊緊握在一起,不停地,久久地顫抖。是我的'手?還是媽媽的手?還是兩人的手都在顫抖?

在西安工作幾年,每年春節回家看望母親,年齡大了,還沒成婚,媽媽挺着急的,比我還急。託大嫂給我找親。後來找到一位我家對面一個姓王家的女兒。春節回家我們見了一面,我看媽媽挺滿意的,說知根知底,放心。我們倆就婚了,當年五一節她來西安結婚了。婚事辦得很簡單:在工廠招待所租了一間房子,兩張單人牀一併,把媽媽從山東寄來的唯一一牀被子一放,就成了新房。又請領導讀了一下結婚證書,一個新的家庭誕生了。

婚後立刻把結婚的照片寄給媽媽,了卻她心中一件大事。

因兩地生活,那幾年我總想調回山東。但因在1972年我給

工廠設計製作了一臺電火花穿孔機,轟六飛機一個另件只能在這臺穿孔機上加工(提高50%效率,而且能保證孔的公差),我已成工廠的技術骨幹。於1976年,工廠把我愛人和兩個孩子從山東調來西安我們工廠。在西安也就安心定居了。

因爲已成家,不能每年回老家,國家規定每四年可以探望父母。80年我帶上兩個孩子一家四口回去看望媽媽。晚上給媽媽用熱水洗了洗腳,躺在牀上拉起家常。幾年沒回來,媽媽非常高興,我說:你嫁到老丁家也受苦了。她憶甜思苦地說:當年你爸爸用大馬轎車把我接來,那個轎車輪子很大,大馬走起來咔噠咔噠響,路上看的人很多,很光彩氣派,比你結婚時氣派得多,我看到她那麼自豪和興奮。那天晚上她說了很多很多。她爲了我大哥,把正房讓給大哥和大嫂,自己搬到外面客屋家(比正房小)。她的一肚子冤話都向我倒出來。媽媽一向把我看成最親近的人,什麼話都對我說。在家那幾天,媽媽每天操勞給我做好吃的,我喜歡吃包子、餃子,她幾乎每天都做。我兒子,女兒喜歡吃米飯,她不管,只痛我。有一次我兒子(四歲)上窗臺撕了窗紙,她大聲呵斥:小土匪,快下來!

那段時間她養了一隻貓,每天晚上摟着貓睡。我知道媽

媽太孤獨了,想把她帶到西安,她說:金窩窩,銀窩窩,不如老家窮窩窩。

我走的那一天,她還堅持到車站去送我,那時已不能走路了,讓大哥用車推她去,當我上車後,她已不能像以前那樣大聲說話,只默默地向我揮一揮手,我一下認識到:媽媽老了。

1982年冬季的一天,收到三姐來信:媽媽被放置在家的冬菜拌倒了,腳摔壞了,不能走路,整天躺在牀上,還經常發低燒。我想回去看她,但她一再來信不讓回,擔心我來回坐車不安全。1983年秋季的一天,家裏來電報:母重病,住院。立即買了車票直奔山東黃縣人民醫院,當我闖進病房時媽媽躺在病牀上已昏迷着,在病牀前站着哥哥、姐姐們。大家都焦慮盼望媽媽醒來。兩天過去了,一直昏迷。第三天下午3:45分,媽媽突然醒了,我站在最前邊,她第一眼看到我:她有氣無力地說:“啊,這不是士賢嗎?”我已說不出話。三姐猛地把我推到後面,對媽媽說:士賢沒回來。媽媽接着說:你看看你們,我明明看到了嘛。說完,又昏過去了。大家都埋怨我:你知道媽媽怕你回來,她見到你會上火的。不要我再靠近媽媽。我走出醫院,回到媽媽家,感到很委屈,

心裏有很多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對誰說,一人躺在媽

媽牀上,翻來翻去睡不着,發現媽媽枕頭旁有個紙箱,開啟一看,啊!是我從上大學至今給她寫的信,按時間順序整整齊齊 儲存完好。這麼多年她一直在牽掛着我,看到這些信,心裏更加難過,怎麼也睡不着。這時,媽媽養的大花貓來了,圍着我轉了幾圈,很快就跑了,到院裏不停地大叫起來,叫聲淒涼揪心,它也在找它的主人。大花貓,不要叫啦,我們都忍一忍吧。用被子矇住頭,但媽媽對我說的那句話:“啊,這不是士賢嗎?”總是在耳邊迴響。。。。。。

第五天,媽媽緩慢睜開眼,一個一個地注視着站在她身邊的孩子,當我同她的目光會聚時,她突然睜大眼睛,停留許久,淚慢慢流下來,深深地嘆了一聲,而後閉上雙眼向我們無聲地告別了。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時鈡:16:52.。這時外面狂風捲着雨拼命地潑在窗上,發出啪啪聲。雨水如同我們的淚水,順着玻璃向下淌。我們一家都哭着,喊着:媽媽,你醒一醒,看看我們啊。。。風聲、雨聲、哭聲、喊聲匯成一曲打動心魂的交響樂,整個房間病友都跟着默默地流淚。我走向前,小心翼翼地、輕輕地擦乾媽媽眼角的淚,用一塊像她一生一樣清白清白的布,蓋住她那慈祥而飽經風霜的臉。

媽媽最後病因是肝壞死(醫院沒有對症下藥),三姐在醫院大哭大鬧,醫院對死去的人是毫無同情的。他們把人死看

得很淡,很快被推到太平間,就像工廠扔掉一個超差零件。

火化那天村裏幹部書記都來爲她送行,書記說:老太太是個好人,在咱村也屬德高望重的。(媽媽的人緣,口碑很好,沒有同村裏一個人紅過臉)。

當遺體要推進火化爐前,我也是像當年媽媽緊緊抱着我一樣,我緊緊地抱着媽媽,生怕媽媽被別人搶走,這時我已是正宗男子漢了,力氣很大,兩個小夥子沒把我們分開,又上來了兩個,這才勉強把我們母子分開,我的手也被拉破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兩手捧抱媽媽的骨灰盒,離開火葬場。被拉破的手,淌出一道鮮紅鮮紅的血灑在黑色的骨灰盒上。心一直在想:去天堂的路還擁擠嗎?媽媽我想陪你一起走。

媽媽過世後,我抑鬱了很長很長時間。抹不去的哀愁,抽不盡的思念。媽媽的音容笑貌,時時刻刻地浮現,吃飯也感到沒味,人像走魂似的。做了個黑袖紗,戴了四十九天,媽媽燒了七七。

一生中走過那麼多路,過過那麼多橋,喝過那麼多種酒,但得到的愛是唯一的母愛。母親的愛和她的品德永遠記載在我生命的流年。這隱形的財富,沉積在我的體內。看不見它的存在,但它卻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呼之即出。 它激勵,

造就了我的一生。每年的清明節晚上,我都會在地上畫一個 開口的圓,口朝向媽媽墳墓方向,在其中燒一些紙錢和香,

以示對媽媽的悼念,當紙火燒得旺旺時,總感到一股暖流向

我撲來,彷彿媽媽向我敞開胸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