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谷

談談李白對天姥山的審美解讀

夢遊天姥吟留別》這首詩的內容豐富、曲折、奇譎、多變,它的形象輝煌流麗,繽紛多彩,構成了全詩的浪漫主義華贍情調。下面小編給大家帶來談談李白對天姥山的審美解讀。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談談李白對天姥山的審美解讀

談談李白對天姥山的審美解讀

內容摘要:天姥山因李白而名傳天下,在李白的詩中,天姥山是一座神奇瑰麗的所在,一直以來,人們在分析這首詩時,都十分注重夢境仙境的分析,而忽視天姥山對於李白的審美意義,忽視天姥山的象徵含義,因此,追蹤、探究詩中天姥山對於李白的象徵意義,思考、探究詩人對其獨特的情懷,也不失爲一種新穎的解讀。

關鍵詞:李白 天姥山 審美解讀

一.“仗劍去國”的目的地

據《李白年譜》記載,李白曾在唐代開元十二年(公元724年)離開蜀地漫遊全國各地,結交名流,以此廣造聲譽,兩年後便從揚州到吳越之地,還留下了《越女詞》五首、《子夜吳歌》等作品。開元十四年(公元726年)寫了《別儲邕之剡中》,詩云:“借問剡中道,東南指越鄉。舟從廣陵去,水入會稽長。竹色溪下綠,荷花鏡裏香。辭君向天姥,拂石臥秋霜。”從詩中可以看出,他當時準備在剡中天姥山“拂石臥秋霜”,即隱居之意。他乘舟泛江南運河到杭州,渡錢江,遊會稽,又溯曹娥江抵剡縣(今嵊州、新昌),繼續溯流東南行,經沃洲、天姥山,到石橋觀石樑飛瀑,在天台山北麓上華頂峯,又下山到南麓國清寺。這就是李白後來在《上安州裴長史書》中所說的:“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劍去國,辭素遠遊,南窮蒼梧,東涉濱海。”他在《天台曉望》一詩中也說:“憑危一登覽,直下見溟渤。”凡到過華頂峯的人都知道,在華頂峯的東、南、西三面都有高山阻擋視線,只有北面纔可俯視剡中盆地和紹興一帶海灣。可知其詩中的“溟”指剡中, “渤”指紹興一帶海灣。李白此行,對浙東山水風光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

後來,他在唐天寶5年(公元746)年寫下了“夢遊”詩。他漫遊各地,也總以剡中風光作比,深愛天姥山。故在唐天寶六年(公元747)和至德元年(公元759)又第二次和第三次入剡中而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浙東遊歷,這說明,他對於包含天姥山在內的那一片山水留下了極其難忘的印象。甚至表達了隱居之意。

二.魏晉名士歸隱地

開元十三年(725年),詩人沿長江順流而下,對兩岸風光似乎心不在焉,出了湖北的荊門,便留下一首《初夏荊門》,表明了此行的目的:霜落荊門江樹空,布帆無恙掛秋風。此行不爲鱸魚膾,自愛名山入剡中。此時此刻,“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的詩人,朝思暮想的不是張翰的“鱸魚堪膾”,而是浙東剡中那片風景獨好的名山秀水。

魏晉時期的“剡中”是當時名士積聚的地方,錢穆曾對王子猷“雪夜訪戴”評價說:“至如子猷之訪戴,其來也,不畏經宿之遠,其返也,不惜經宿之勞,一任其意興之所至,而無所於屈。其尊內心而輕外物,灑落之高致,不羈之遠韻,皆晉人之所企求而嚮往也。”(《國學概論·魏晉清談》)剡溪,的確是那個“美麗與混亂”的魏晉時代名士們共同去的地方。當才華出衆,一心想由布衣而卿相的李白出蜀雲遊之時,外儒內道的'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想逍遙世外,浪跡山林。這個曾經雲集魏晉名士的地方,也是他嚮往的地方,所以,天姥山、剡溪是他精神追求的高峯。

在攀登理想的“天姥山”的過程中,詩人先是在月夜下飛度鏡湖,明月照耀着湖水,湖水盪漾着詩人的影子,送他到美麗的剡溪。這種充滿期待和嚮往的心境和人們在追求精神高峯的那種興致勃勃、輕鬆愉快、意氣風發、充滿激情的心境是一致的。

三.卿相夢滅的寄情地

夢想破滅的李白何處是出路?文章的最後說道:“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名山何在?處於浙東的天姥山、剡溪,無疑是詩仙默默不忘的一個符號,這符號背後,既承載了詩人對自然山水來自內心的嚮往,也寄寓着詩人對一種塵世間所能有的自由境界和人格理想的不懈求索。天姥山自然成爲他的首選。這座山卻象徵着他的現實的理想和願望。幻想或空想是指違背客觀規律不可能實現的荒謬的想法或希望,而理想則是合理的會實現的想象,是人們希望達到的人生目標和追求嚮往的奮鬥前景。因此,夢遊天姥山實際上就是詩人在現實中報國無門、備受打擊的心理的一個相反的投射,在夢中攀登理想的高峯,在夢境中體驗追求理想的驚懼和快樂。

既然天姥山是他的精神符號之一,天姥山上的仙境逸景也就不必拘泥於現實之景了。

夢遊天姥吟留別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一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盪漾清猿啼。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開。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

霓爲衣兮風爲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賞析

這是一首記夢詩,也是一首遊仙詩。意境雄偉,變化惝恍莫測,繽紛多采的藝術形象,新奇的表現手法,向來爲人傳誦,被視爲李白的代表作之一。

這首詩的題目一作《別東魯諸公》。其時李白雖然出翰林已有年月了,而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憤怨仍然鬱結於懷,所以在詩的最後發出那樣激越的呼聲。

李白一生徜徉山水之間,熱愛山水,達到夢寐以求的境地。此詩所描寫的夢遊,也許並非完全虛託,但無論是否虛託,夢遊就更適於超脫現實,更便於發揮他的想象和誇張的才能了。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詩一開始先說古代傳說中的海外仙境──瀛洲,虛無縹緲,不可尋求;而現實中的天姥山在浮雲彩霓中時隱時現,真是勝似仙境。以虛襯實,突出了天姥勝景,暗蘊着詩人對天姥山的嚮往,寫得富有神奇色彩,引人入勝。

天姥山臨近剡溪,傳說登山的人聽到過仙人天姥的歌唱,因此得名。天姥山與天台山相對,峯巒峭峙,仰望如在天表,冥茫如墮仙境,容易引起遊者想入非非的幻覺。浙東山水是李白青年時代就嚮往的地方,初出川時曾說“此行不爲鱸魚鱠,自愛名山入剡中”。入翰林前曾不止一次往遊,他對這裏的山水不但非常熱愛,也是非常熟悉的。

天姥山號稱奇絕,是越東靈秀之地。但比之其他崇山峻嶺如我國的五大名山 ──五嶽,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仍有小巫見大巫之別。可是李白卻在詩中誇說它“勢拔五嶽掩赤城”,比五嶽還更挺拔。有名的天台山則傾斜着如拜倒在天姥的足下一樣。這個天姥山,被寫得聳立天外,直插雲霄,巍巍然非同凡比。這座夢中的天姥山,應該說是李白平生所經歷的奇山峻嶺的幻影,它是現實中的天姥山在李白筆下誇大了的影子。

接着展現出的是一幅一幅瑰麗變幻的奇景:天姥山隱於雲霓明滅之中,引起了詩人探求的想望。詩人進入了夢幻之中,彷彿在月夜清光的照射下,他飛渡過明鏡一樣的鏡湖。明月把他的影子映照在鏡湖之上,又送他降落在謝靈運當年曾經歇宿過的地方。他穿上謝靈運當年特製的木屐,登上謝公當年曾經攀登過的石徑──青去梯。只見:“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繼飛渡而寫山中所見,石徑盤旋,深山中光線幽暗,看到海日升空,天雞高唱,這本是一片曙色;卻又于山花迷人、倚石暫憩之中,忽覺暮色降臨,旦暮之變何其倏忽。暮色中熊咆龍吟,震響于山谷之間,深林爲之戰慄,層巔爲之驚動。不止有生命的熊與龍以吟、咆表示情感,就連層巔、深林也能戰慄、驚動,煙、水、青雲都滿含陰鬱,與詩人的情感,協成一體,形成統一的氛圍。前面是浪漫主義地描寫天姥山,既高且奇;這裏又是浪漫主義地抒情,既深且遠。這奇異的境界,已經使人夠驚駭的了,但詩人並未到此止步,而詩境卻由奇異而轉入荒唐,全詩也更進入高潮。在令人驚悚不已的幽深暮色之中,霎時間“丘巒崩摧”,一個神仙世界“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霓爲衣兮風爲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洞天福地,於此出現。“雲之君”披彩虹爲衣,驅長風爲馬,虎爲之鼓瑟,鸞爲之駕車,皆受命於詩人之筆,奔赴仙山的盛會來了。這是多麼盛大而熱烈的場面。“仙之人兮列如麻”!羣仙好象列隊迎接詩人的到來。金臺、銀臺與日月交相輝映,景色壯麗,異彩繽紛,何等的驚心眩目,光耀奪人!仙山的盛會正是人世間生活的反映。這裏除了有他長期漫遊經歷過的萬壑千山的印象、古代傳說、屈原詩歌的啓發與影響,也有長安三年宮廷生活的跡印,這一切透過浪漫主義的非凡想象凝聚在一起,纔有這般輝煌燦爛、氣象萬千的描繪。

值得注意的是,這首詩寫夢遊奇境,不同於一般遊仙詩,它感慨深沉,抗議激烈,並非真正依託於虛幻之中,而是在神仙世界虛無飄渺的描述中,依然着眼於現實。神遊天上仙境,而心覺“世間行樂亦如此”。

仙境倏忽消失,夢境旋亦破滅,詩人終於在驚悸中返回現實。夢境破滅後,人,不是隨心所欲地輕飄飄地在夢幻中翱翔了,而是沉甸甸地躺在枕蓆之上。“古來萬事東流水”,其中包含着詩人對人生的幾多失意和深沉的感慨。此時此刻詩人感到最能撫慰心靈的是“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徜徉山水的樂趣,纔是最快意的,也就是在《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中所說:“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本來詩意到此似乎已盡,可是最後卻憤憤然加添了兩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一吐長安三年的鬱悶之氣。天外飛來之筆,點亮了全詩的主題:對於名山仙境的嚮往,是出之於對權貴的抗爭,它唱出封建社會中多少懷才不遇的人的心聲。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中,多少人屈身權貴,多少人埋沒無聞!唐朝比之其他朝代是比較開明的,較爲重視人才,但也只是比較而言。人才在當時仍然擺脫不了“臣妾氣態間”的屈辱地位。“折腰”一詞出之於東晉的陶淵明,他由於不願忍辱而賦“歸去來”。李白雖然受帝王優寵,也不過是個詞臣,在宮廷中所受到的屈辱,大約可以從這兩句詩中得到一些消息。封建君主把自己稱“天子”,君臨天下,把自己升高到至高無上的地位,卻抹煞了一切人的尊嚴。李白在這裏所表示的決絕態度,是向封建統治者所投過去的一瞥蔑視。在封建社會,敢於這樣想、敢於這樣說的人並不多。李白說了,也做了,這是他異乎常人的偉大之處。

這首詩的內容豐富、曲折、奇譎、多變,它的形象輝煌流麗,繽紛多彩,構成了全詩的浪漫主義華贍情調。它的主觀意圖本來在於宣揚“古來萬事東流水”這樣頗有消極意味的思想,可是它的格調卻是昂揚振奮的,瀟灑出塵的,有一種不卑不屈的氣概流貫其間,並無消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