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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史湘雲人物分析

史湘雲,是曹雪芹懷着詩情畫意,濃墨重彩地着力塑造的一個人物。讀者一閉上眼睛,這個人物就活蹦亂跳地出現:身着男裝,大說大笑;風流倜儻,不拘小節;詩思敏銳,才情超逸;說話“咬舌”,把“二哥哥”叫作“愛哥哥”…這是一個富有浪漫色彩的、令人喜愛的人物。

史湘雲是金陵顯貴史侯家的遺孤,賈府的老祖宗——賈母的孫侄女。由於她“襁褓之間父母違”,頗受賈母愛憐,時常到賈府裏住,與寶玉在天真爛烴漫的童年建立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友情。隨着年齡的增長,加之她身上佩帶了一隻金麒麟,且與寶玉後來得到的一隻金麒麟又恰恰是一雌一雄,成雙配對,——用脂硯齋的話說,這是作者用繪畫的“間色法”,隱然又寫一“金玉良緣”——這種像徵意義使她若即若離地捲進了寶、黛,釵的愛情婚姻悲劇的糾葛中。因而使這個悲劇更加曲折動人。由此可知,她在《紅樓夢》中的重要地位,對錶現全書主體題、深化愛情悲劇的社會意義所起的重要作用。

史湘雲自幼父母雙亡,命運多舛,依靠嬸母過活。然而,她生性豪放,心胸開闊,是個“大樂天”。我們在《紅樓夢》裏,似乎沒有見過她真正發過什麼愁,總是嘻嘻哈哈,對生活興味盎然,充滿熱情。對於她這一性格特點,作者不僅在判調和紅樓夢曲中作過點化,而且曾多次做過詩意的彩繪。她第一次出現,作者就表現了她 “大說大笑”和“咬舌”的性格特點,並且說她陷入寶、黛、釵的愛情糾葛。她的到來,使黛玉兩面吃醋,與寶玉發生爭吵。第二天清晨寶玉前去看黛玉、湘雲:

只有他姊妹兩個尚臥在衾內。那黛玉嚴嚴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紅綾被,安穩合目而。湘雲卻一把青絲,託於枕畔;一幅桃紅綢被,只齊胸蓋着,着那—彎雪白的膀子,撂在被外,上面明顯着兩個 金鐲子。寶玉見了嘆道:“睡覺還是不老實!......

透過兩人睡態的描寫,表現不兩個迥然不同的性格,並且將黛玉的處事精密與湘雲的大而化之作了鮮明的對比。

曹雪芹在塑造美女形像時,從不把人物寫得完美無缺,盡善盡美;而往往是寫成美玉微疵。如黛玉的弱症、寶釵的熱症、鴛鴦的雀斑等。這些“微疵”不僅未影響人物形像之美,反而增加了特色,使人物形像更加鮮明。在塑造史湘雲這一形像時,也運用了這一美學上的辯證法。他不僅使這一美麗的少女有“咬舌”小疵,而且讓她於撫媚中雜染了一些風流倜儻的男風。她在穿着上總是喜歡男裝。一次下大雪,她的打扮就與衆不同:身穿裏外燒的大褂子,頭上戴着大紅猩猩昭君套,又圍着大韶鼠風領。黛玉笑她道:“你瞧,孫行者來了。他一般的拿着雪褂子,故意妝出個小騷達子的樣兒來。”衆人也笑道:“偏他只愛打扮成個小於的樣兒,原比他打扮女兒更俏麗了些。”她與寶玉、平兒等燒鹿肉吃。黛玉譏笑他們,湘雲回擊道:“你知道什麼:‘是真名士自風流’,......我們這會子腥的胞的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就是寫詩,‘她也會吟出“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的詩句,儼然以隱女自居。俏麗撫媚雜染些風流偶儻,使史湘雲這一形像更富有魅力了。

曹雪芹在塑造史湘雲這一形像時,還表現了她的熱情豪爽和心直口快。她是一個極愛說話的人,是“話口袋子”,對人對事都表現出熱情。香菱要學詩;不敢羅唆寶釵,向湘雲請教,她“越發高興了,沒晝沒夜,高談闊論起來。”爲此,寶釵批評她“不守本分”;“不像個女孩兒家”。她表裏如一,心直口快,說話不防頭兒。一次看戲,鳳姐兒指着戲臺上的一個小且說:“這孩子打扮起來活像一個人。”衆人都知道鳳姐所指是何人,恐怕得罪人,只是不肯說出來,湘雲卻直言不諱地說: “我知道,像林姐姐v。爲此得罪了期五,也與寶玉發生了矛盾。有一次,她勸寶玉走“仕途經濟之道”,讓寶玉下了“逐客令”。有人說,這表現了湘雲封建意識濃厚。其實並非如此,而恰恰說明她的天真幼稚。後來她到賈府,總與寶釵同住,受其影響是有的,但勸寶玉的那些話,絕不是湘雲自己的思想,只不過是鸚鵡學舌罷了。

作者還表現了湘雲超逸的才情和詩思的敏捷。蘆雪庭聯句、凹晶館聯句以及每次詩社賽詩,湘雲的詩來得最快,也來得最多,並且表現出了她那瀟灑迭宕的風格。詠白海棠,她來遲了,在別人幾乎已將意思說盡的情況下,她競一連弄了兩首,且新穎別緻,另有意趣,贏得了衆人的`讚歎和激賞。蘆雪庭聯詩時,由於她吃了鹿肉,飲了酒,詩興大作,爭聯既多且好,竟出現了寶琴、寶釵、黛玉共戰犯雲的局面。衆人都笑道:“這都是那快鹿肉的功勞。”第六十二回“憨湘雲醉眠芍藥圃”,那是一首青春的讚歌,生命的樂章,寫得筆酣墨飽,熱鬧非常,而史湘雲則是其中最活躍的分子。大家划拳猜枚,飲酒賦詩,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滿庭中紅飛翠舞,玉動珠搖。玩了一回,散席時卻忽然不見了湘雲:

正說着,只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走來,說: :姑娘快瞧,雲姑娘吃醉了,圖涼快,在山子石後頭 一塊青石板凳上睡着了。”衆人聽說,都笑道:“快 別吵嚷。”說着,都來看時,果見湘雲臥于山石僻處 一個石凳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 身,滿頭胎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 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羣蜜蜂蝴蝶鬧嚷嚷的圍着。 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着。衆人看了,又是 愛,又是笑,忙上來推喚摻扶。湘雲口內猶作睡語 說酒令,嘟嘟嚷嚷說:“泉香灑冽,……醉扶歸,—— 宜會親友。”.....

這是畫,這是詩,是詩情畫意化的史湘雲。面對這樣一個人物,誰不覺得可愛呢?誰不爲之傾倒呢?

然而,遺憾的是,在最終完成史湘雲這個人物塑造之前,曹雪芹過早地死去了。我們明顯地感覺到,史湘雲是一個正在發展中的人物,她的性格和形像有待進一步豐富和充實。書中有“因麒麟伏白首雙星”的回目;脂批有“衛若蘭射圃”的提示;特別是有關她的判詞和曲子中,我們大致知道她的命運和歸宿;她寫的一些詩詞裏,也屢屢有所流露和暗示。紅學家的一般看法是:史湘雲後與衛若蘭結婚,她對自己的“蘇貌仙郎”和婚後的幸福生活十分滿意。但好景不長,由喜轉悲,最後是 “雲散高唐,水涸湘江”,歸入了太虛幻境的薄命司。

像史湘雲這樣一旺盛而美麗的生命,也毫無例外地遭到毀滅,這將引起人們的什麼思考呢?對毀滅她的那個社會和勢力產生一種什麼感情呢?灰,賈蓉之成爲“下流胚”,也就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