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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談唐代傳奇的特點(教師中心稿)

                        略談唐代傳奇的特點

略談唐代傳奇的特點(教師中心稿)

    唐王朝的統一,一系列開明政策的實施,使經濟得到恢復和發展,我國封建社會達到鼎盛時期。當時,社會上儒、道、佛同時盛行,人們的思想比較活躍,加之科舉之前搞“行卷”風氣的影響,小說到唐代也大有發展,從魏晉六朝“叢殘小語”、“粗陳梗概”發展到結構完整,初具規模。魯迅說:“小說亦如詩,至唐代而一變。雖尚不離於搜齊記逸,然敘述宛轉,文詞華豔,與六朝之粗陳梗概者較,演進之跡甚明;而尤顯者乃在是時則始有意爲小說。”(《中國小說史略》)這一說法是完全正確的。

    唐代小說種類繁多。其中,成就最高、影響最大的是傳奇小說,不愧爲唐代小說的代表。下面,就唐代傳奇的思想內容、藝術特色、對後世影響,略談其特點。

                     一、唐代傳奇的思想內容

   唐代傳奇小說的內容新穎、廣泛,更切近現實生活。 上至帝王后妃的宮廷生活,或統治集團內部爲爭權奪利而展開的鬥爭;下至妓女士子的戀愛婚姻悲劇,或乞兒商賈羈旅行役的生活狀況,無不寫入唐人傳奇中。傳奇所描繪的生活面,幾乎觸及到隋唐社會的各個角落。筆鋒所向,既多揭露黑暗醜惡現象,也有對光明理想的追求。有些作品,雖然也屬於搜奇記逸之類,沿襲六朝小說的遺風,寫鬼狐仙妖、求道煉丹等虛妄之事,但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都是當時常見的人物。即使寫鬼狐神仙,如《任氏傳》、《柳毅傳》等,也都富於人情;故事情節的安排發展,既出乎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唐代傳奇的主題是進步和深刻的,主要有關四方面內容:

    一、唐傳奇中有大量批判禮教的愛情故事。宋人洪邁在他的《容齋隨筆》中說:“唐人小說,不可不熟,小小情事,悽婉欲絕,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與詩律可稱一代之奇。”洪邁說的“唐人小說”主要是指傳奇中的愛情作品,這類作品可以與唐詩相媲美。唐傳奇的愛情作品提出了一個“才子佳人”的新模式,猛烈抨擊封建門第觀念。《霍小玉傳》中李益是進士,霍小玉則是一名尚未出嫁的妓女;《鶯鶯傳》中張生是一介書生,鶯鶯卻是一名寒門閨秀;《李娃傳》中滎陽生出身顯貴,而李娃則是一名“要姿要妙,絕代未有”的妓女……因爲“佳人”往往門第低下,“才子”每每飛黃騰達,因此男女之間的愛情和婚姻往往是不牢靠的,“佳人”們的命運大都是辛酸的。當然,“才子佳人”式婚姻的結局也與男女人物的環境和個性有關,所以故事情節和結局往往同中有異,乃至千差萬別。

    《霍小玉傳》中的李益,是在中了進士以後與霍小玉結合的。他又“自矜風調”,遵從母命,所以儘管與霍小玉已經生活了兩年,而且說過“粉身碎骨,誓不相舍”的誓詞,但得知授官鄭縣主薄以後,竟丟下霍小玉而去。後來又揹負盟約,娶妻盧氏,身居長安而置“疾候沈綿”的霍小玉於不顧。最後激起公憤,被“豪士”設計,抱持至霍小玉住所,可憐朝思暮想的霍小玉當即飲恨而終,造成了撼人心魄的悲劇。

    《柳氏傳》中的韓翊,雖然“有詩名”,但家庭十分貧困,長期流浪在外,而且仕途不遇。所以儘管柳氏是有夫之婦,後來又在戰亂中被蕃將霸佔,但韓翊對她依舊一往情深,最終得以團圓。這種結局似乎屬於正劇的範疇。

    《李娃傳》中的滎陽生,出身顯貴,長得清秀,文才出衆,但後來他與長安名妓李娃勾合,乃至淪爲輓歌郎,所以其父數以“污辱吾門”之罪,以後,又得到李娃的百般關懷。爲了他,李娃決意贖身,付出了足夠鴇母20年“衣食之用”的金錢;爲了他,李娃以”百金“之數買來了書籍,侍讀“偶坐”、“霄分乃寐”。一方面父子之情已絕,一方面以才學博取功名之功盡屬妓女李娃,所以滎陽生直至就任成都府參軍以前,無論如何不肯讓李娃離開他。終至柳暗花明,出現了終成眷屬、白頭偕老的喜劇結局。

    二、暴露社會黑暗現象的作品

    唐代傳奇小說,敢於揭露當代社會,揭露上層統治者。《購蘭亭序》、《東城老父傳》,矛頭直指唐太宗、唐玄宗;《枕中記》、《南柯太守傳》立意相同,暴露了封建社會官場的險惡和爭權奪利互相傾軋的醜態,而《南柯太守記》“描繪了更爲盡致”,“篇未言命僕發穴,以究根源,乃見蟻聚,悉符前夢,則假實證幻,餘韻悠然”(《中國小說史略》)。將朝廷比成蟻穴,將道貌岸然的羣臣比成蠅營狗苟的羣蟻,這是何等深刻的揭露!《紅線》反映了藩鎮之間吞併與反吞併的鬥爭;《開元昇平源》中姚崇提出十件大事作爲任職條件,步步緊逼,層層上綱,第十件事竟以防範妃子、太后爭寵專權爲理由,強迫迷戀聲色的唐太宗答應把懲處條款“書之史冊,永爲殷鑑,作萬代法”,這是何等驚心動魄的描寫

    三、描寫豪俠形象的作品

    唐傳奇的.衆多作品中,都出現了豪俠形象。他們大都打抱不平,見義勇爲,本領高強,不畏強暴,好成人之美,所作所爲是正義的、有益的。《霍小玉傳》中的黃衫客,誆騙和抱持負心的李益去見霍小玉;《崑崙奴》中的磨勒從一品大官僚的魔窟中救出紅綃,使她與有情人結成眷屬;《無雙傳》中古押衙,身爲皇陵侍衛官,卻破壞皇陵規矩,營救被貶至皇陵“以備灑掃”的宮女劉無雙,使她得以與王仙客成親……這些豪俠形象體現了人們美好善良的願望,對後代俠義小說形象的形成有着相當大的影響。

    四、一些不信鬼和不怕鬼的故事

    在唐傳奇中,依然有不少神怪之作,但其中有很多是藉以寄託某種思想的,或表現作者的文采和意想的。與這種作品不同的是,唐傳奇中有一些不怕鬼的故事。《玄怪錄郭元振》中郭元振不但救下祭妖的少女,還說服當地羣衆,齊心協力消滅了豬妖;《畫琵琶》告訴我們,神是沒有的,一切迷信活動都是庸人自擾;《京都儒士》更是從正面深一層地說明了鬼神之類都是心造的幻影。

                    二、唐傳奇的藝術特色

    唐傳奇豐富的思想內容,是透過優美的藝術形式表現出來的。下面就創作方法、藝術結構、人物描寫和語言表現等幾方面談談唐傳奇的藝術成就。                一、創作方法上的兩種基本傾向

    唐代傳奇繼承和發揚了史傳文學現實主義的傳統,也汲取了神話、志怪小說的浪漫主義精神,使唐傳奇小說在創作上發展到一個新的水平。唐傳奇中有不少描寫現實生活的作品,比較注意“對於人和人的生活環境作真實、不加粉飾的描寫”(高爾基《談談我怎樣學習寫作》)。作家抱積極干預生活的態度,對生活的觀察相當深刻、細緻。表現在創作中,不但細節描寫上是真實的,塑造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並且透過情節發展表現出來的傾向性也較鮮明。《霍小玉傳》中對霍小玉形象的塑造,就是一個較好的例子。作者透過對人物生活環境個性化的語言、行動、神態描寫,真實地塑造了霍小玉這一溫婉美麗、受盡封建社會壓迫凌辱而不肯屈服的悲劇形象。她本是霍王死後以庶出被逐,淪落爲娼。這種不幸的經歷,使她深刻地認識到封建家族的冷酷無情。因此,即使在李益最迷戀她的時候,霍小玉也總是涕淚盈眶,相信被棄的命運是必然的。然而現實比想象還冷酷,連她那希望歡愛八年之後,即永遁空門的最低要求也終歸破滅。她不甘心就此罷休,連年變賣服飾,囑託親友,到處探尋李益。此時,一個受盡封建社會壓迫而不甘屈服的形象已躍然紙上。進而,又透過韋夏卿對李益的規勸,黃衫客的打抱不平,極其鮮明地表現了作者愛與憎的思想傾向。當霍小玉的希望一旦幻滅,纏綿的愛便立刻轉化爲強烈的恨。作者這樣描寫她和李益的最後見面:

    玉沉綿日久,轉側須人。忽聞生來,  然自起。更衣而出,恍若有神。遂與生相見,含怒凝視,不復有言。  質嬌姿,如不勝致;時復掩袂,返顧李生。感物傷人,坐皆    。頃之,有酒餚數十盤,自外而來。……因遂陳設,相就而坐玉乃側身轉面,斜視生良久,遂舉杯,酹地曰:“我爲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韻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徵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爲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乃引左手握生臂,擲杯於地,長慟號哭,數聲而絕。

    在生動的性格衝突中,故事被引上了高潮,完成了人物形象的塑造。類似例子還有很多,這正是唐傳奇現實精神的體現。

    浪漫主義即“用美麗的理想去代替那不足的現實”。唐傳奇中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也比比皆是。《柳毅傳》中龍女在柳毅的幫助下,從丈夫和公婆的虐待中解放出來,與有情有義的柳毅結成美滿姻緣,想象豐富優美,這對於處在封建家庭關係殘酷壓迫下的婦女,無疑是極大的鼓舞;《離魂記》以張倩娘魂奔王宙的奇特想象,突破現實生活中封建禮教的桎梏,實現愛情的理想;《李娃傳》竟讓這位感情真摯的妓女成爲豪門大族的媳婦,並被封爲“  國夫人”,“雖有悖於生活真實,但以其理想之大膽,不失爲一種對現實生活的挑戰”;《南柯太守傳》中所謂槐安國,檀羅國者,原來都是蟻穴!

    二、嚴謹完整、波瀾起伏的藝術結構

    唐傳奇篇幅一般較短,擔結構嚴謹完整,波瀾起伏,曲折有致,富於懸念,頗具長篇小說的規模。唐傳奇的作者們借鑑《史記》、《漢書》等史傳散文和《大人先生傳》、《桃花源記》等文人作品的傳記寫法,同時汲取六朝志怪小說和裨官野史在情節處理、藝術構思上奇異新穎、富於變化的特點,創立了小說領域內的“始就一人一事,紆徐委備,詳其始末”(夏曾佑《小說原理》)的傳奇體。《鶯鶯傳》敘述了崔鶯鶯和張生的愛情故事。透過崔鶯鶯對張生始而峻拒,繼而委身,終於哀求的過程,成功地塑造了  一個既矜持又多情的女子形象。整個始亂終棄的愛情故事,波波折折,環環相扣,極富故事性。《霍小玉傳》結構頗具匠心,全文以霍小玉臨終前與李益相會爲悲劇衝突的高潮,“在高潮前有層層烘托,高潮後餘波尾聲,使故事波瀾起伏,曲折有致。作品對人物描寫也層次井然,極爲出色。”故明人胡應麟推崇此文“尤爲唐人最精采動人之傳奇”。

    三、豐富多樣、栩栩如生的人物描寫

    大都唐傳奇以人物(包括神話的人物)及其故事作爲描寫對象,注重個性化描寫,塑造了大量個性化的人物和獨特的藝術形象。李益和張生,都是負心薄行的士人,而他們個性卻截然不同。李益的好色、虛榮、輕狂,是外露的。辜負盟約後,自感心虛理虧,對霍小玉採取欺瞞躲匿的方式。張生則表面上顯得正人君子的面孔,無恥地然而又是理直氣壯地爲自己的行爲辯護。霍小玉和李娃同是忠於愛情的妓女,小玉顯得癡情、善良、單純;李娃則深於世故、老練沉着。任氏和龍女,都屬“異類”女子,基本上是神話形象,而任氏的形跡性格近乎風塵女子,龍女則更象現實生活中的名門閨秀。紅線卻能顧全大局、識大體,具有遠見卓識,聶隱娘則較多的侷限於個人恩怨。

    總之,在唐傳奇所塑造的同一類人物,中有共性,更有鮮明的個性,每個人物的性格都與他們的地位、身份、經歷相關,是獨特的“他”。

    四、精警華麗、通俗易懂的語言藝術

    唐傳奇繼承了古代散文和/駢體文以及詩歌民間俚語俗諺中有生命力的詞彙,也汲取了前人在語言結構方面嚴謹而又靈活,精煉而又準確的優良傳統,形成唐傳奇獨特的語言風俗。

    張  的《遊仙窟》充當了由志怪小說過渡到傳奇小說的先鋒角色,藝術手法上由粗略樸質演化爲繁複細膩。文章不拘一格,既有駢文散文,又有詩歌及俚語俗諺,不僅爲早於它的六朝志怪小說所無,就是後來續出的許多傳奇中亦不見。在這一點上,張  很有獨創性,敢於闖出自己的道路。而且他把詩歌諺語揉雜在這一篇作品中,也比較適合,令人有活潑灑脫、淺顯清新之感。所以,儘管《遊仙窟》的內容只是寫一次偶然發生的豔遇,但語言藝術上卻有一些成就。正如魯迅所說:“其實他的文章很是輕佻,也不見得好,不過筆調活潑些罷了。”

    繼《遊仙窟》之後的唐傳奇語言“入於文心”,汲取了“文”的長處,大量運用描寫性質的形容詞和駢偶句,使語言顯得華豔。與魏漢六朝的筆記小說相比,唐代傳奇中的形容詞已大大增加。以有關描寫女性容貌的詞彙來說,有些漢魏六朝小說,根本不用形容詞,有些雖然偶有采用,但往往只有“美”、“美麗”`“甚美”等寥寥數字。傳奇小說形容女性的容貌往往不厭其煩,爭奇競豔,或“妖姿媚態,卓有餘妍”,或“瓊英膩雲,連蕊瑩波,露濯姿舜,月鮮珠彩”,或“露   瓊英,春融雪彩,臉欺膩玉,鬢若濃雲,嬌而掩面敝身,雖紅蘭之隱幽谷,不足比其芳麗也。”除此 之外,唐傳奇還大量運用了駢麗的文句。像《柳毅傳》、 《南柯太守記》、《長恨歌傳》等就間雜了很多四言和六言的對句,與敘述故事的散文相互輝映,雅俗交融。

    同時,唐傳奇的語言也日趨通俗化,這主要是由於唐傳奇更加廣泛地運用了市井間的俗言口語。在唐傳奇中,人稱代詞往往直接用“我”、“你”、“他”。稱呼和尚用上了俗而又俗的“尿屎袋”(《云溪友議蜀僧喻》)。稱妓女爲“章臺

 柳”(《柳氏傳》)。“古老”、“顏面”、“眼皮”、“手子”、 “腰肢”等流行於中原地區城市居民的口頭語,更在《遊仙窟》中層出不窮。另外,唐傳奇還大量引用民間歌謠,如《東城老父傳》中“生兒不用識文字”的民謠,《云溪友議真詩解》中“當時婦棄夫”的俚語。華豔與通俗這一對矛盾在唐傳奇中奇妙地結合起來。                                                                                  三、唐傳奇對後世的影響                                    唐傳奇對後世的影響,主要表現在戲曲、小說方面:                          唐傳奇中不少故事,敷演成後代戲曲的題材,如沈既濟的《枕中記》敷演爲元代馬致遠的《黃粱美夢》和明代湯顯祖的《邯鄲記》,致使“黃粱夢”成爲家喻戶曉的故事。                                                                  元稹的《鶯鶯傳》演爲董解元和王實甫的《西廂記》,成爲我國古典戲曲中的名作。白行簡的《李娃傳》也演成不少戲曲,著名的如元石君寶的《李亞仙詩酒麴江池》,明薛近袞的《繡襦記》。李朝威的《柳毅傳》演爲元尚仲賢的《柳毅傳書》及李好古的《張生煮海》。蔣防的《霍小玉傳》則分明是湯顯祖《紫釵記》、《紫簫記》的基礎。

    唐傳奇對後世小說的影響, 則更多表現在小說題材的開拓和藝術手法的成熟上 。如《任氏傳》一反妖精惑人的觀念,塑造了一個貞潔剛強、聰明機智的狐精, 顯然是《聊齋志異》的先導。《李章武傳》、《霍小玉傳》、《鶯鶯傳》等以愛情爲題材的傳奇開啓了後世愛情小說的風氣。《李娃傳》的情節曲折,引人入勝,擅長描寫細節,用對比手法烘托人物等技巧也廣爲後世小說作者所借鑑。              當然,我們也必須看到,由於作者生活和思想的侷限,唐傳奇也有不足。唐傳奇中沒有深刻反映民間疾苦和階級鬥爭的作品,也沒有一個勞動人民的形象,這一點,既趕不上同時代的詩歌,也不及後世的小說。唐傳奇中有不少因果報應,把高科及第當作解決矛盾出路的情節,則顯示了作者庸俗的封建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