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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散文三則

林清玄1.24W

導語:林清玄,1953年出生 ,筆名:秦情、林漓、林大悲、林晚啼、俠安、晴軒、遠亭等。臺灣高雄人,當代著名作家、散文家、詩人、學者。著名散文《查塔卡的杜鵑》。

林清玄散文三則

玫瑰往事

11歲的時候,他喜歡上教他國文的女老師,老師25歲,有一對黑眼珠和深深的酒窩。

那時他的父親種了一畝玫瑰,他每天偷剪一朵父親的玫瑰,起得絕早,在暝色中將玫瑰放在老師講臺的抽屜,然後回家睡覺,再假裝沒事人一樣到學校上課。

老師對每天的一朵玫瑰調查了好幾次,但從來不知道是誰放的。他也不敢承認,只要看到老師每天拿起玫瑰時那帶着酒窩的微笑,他就一天都很快樂,甚至唱着小調回家。

他在老師抽屜放玫瑰花足足放了兩年,直到他從鄉下的小學畢業。

20年後,他的老師還在鄉下教書,有一回在街上遇到,老師的頭髮白了,酒窩還在,他很想說出20年前那一段屬於玫瑰的往事,但終於沒有說出口。

讓玫瑰有它自己的生命吧!那樣已經夠了,他想。

金急雨

金急雨是一種花的名字,花謝時像亂雨紛飛,他常站在她家巷口前的金急雨花下,看着落了一地的金黃色花瓣。有時風起,乾落的花瓣就四散飛去,但不改金黃的顏色,彷彿滿天飛起的黃蛺蝶。

有四年的時間,他幾乎天天在花下等她,然後一起走過長長的紅磚道路。

他們分開的那一夜是在金急雨花的樹下,他看她的背影沉默的消失在黑夜的巷子,心中一片茫然,如同電影放映時的斷片,往事一幕幕的從黑巷裏放映出來,他一滴淚也沒有落,竟感覺那夜的星星比平常更明亮。

他捧起一把落地的金急雨,讓它們從手指間靜靜的滑落,那時他真切的體會到,如果金急雨不落下,明年就沒有新的芽,也不會開出新的花。萎落的花並非死亡,而是一種成長,一種等待,等待下一個季節。

相識的時候是花結成蕾。相愛的.時候是繁花盛開,離別之際是花朵落在微風抖顫的黑夜。

爲了體會到這種驚奇的成長,他竟落下淚來。

她說起了樹

說同樣一棵樹,藝術家看它可以入畫,文學家看它可以入詩,科學家看它可以作實驗。傢俱商人看它可以做傢俱。木材商人看到它的價錢,而舊時的家庭主婦看它可以當煮飯的柴――她說:你看這棵樹呢?

他說:我就是這棵樹,你是旁邊的這一棵,希望一起和你站到地老天荒。

她笑了,含着紅色的雲。

愛情也像樹一樣,不同的人,看他有不同的用處,不同的人對愛的感受都不一樣,但“愛情”無言,讓人自己去投射,去感覺。愛情就是愛情,即使當柴燒也是美的。

愛情如此,生活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