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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遲子建《羣山之巔》:蒼涼的溫暖

遲子建3.36W

依然是北世界,依然是黑土地,暌違五年後,著名作家遲子建的2015新作《羣山之巔》一如既往地讓人期待:在這五年裏,那片廣袤嚴寒的土地上又發生了什麼呢?

與以往的幾部長篇類似,這次遲子建的視角依然是大歷史小人物。在遲子建看來,小人物是文學的“珍珠”。“不管多麼宏大的歷史背景,都是用小人物構築的。小人物身上承受並體現着人生的風霜雨雪,文學就應該描寫這些。”不過,這次遲子建在二十幾萬字的時空裏,滿滿當當地安排了數十個人物、三代人的悲歡,密度之大,幾乎讓人吃驚。尤其是前幾節,每一節的出場均爲類型人物,幾乎看不出誰是主角,誰是配角。我猜,作爲一個成熟作家,遲子建的巧心和野心也許正在於此。所謂天下,原本便是這芸芸衆生的悲歡離合,看似凌亂、無序,卻直指真相。而在五年裏鋪陳出的二十萬字,雖簡潔卻不單薄。用太陽火點菸的屠夫辛七雜,自行做了結紮投奔而來的王秀滿,因不“乾淨”的手而結緣的殯儀館理容師李素貞和擊斃犯人的法警安平……往往寥寥幾筆,便摹出一個鮮活形象,讓人過目難忘。

寫作《北極村童話》時,遲子建才20歲;而寫作《羣山之巔》時,她已50歲了。30年的光陰,歲月在鬢間染上霜雪,必然也讓她的筆具有了滄桑感。與蕭紅類似,遲子建作品中也有着北方高寒地帶獨有的冷色基調,此部尤甚。安平的獨生女安雪兒,能夠預卜人的死期,是個奇人,但也是個侏儒,被殺人犯奸,破了“真身”,轉眼便從衆人口中的“小仙兒”變成“安平手下屈死鬼復仇的對象”;“陳世美回頭”的單爾冬,回到小鎮不過幾日新鮮,又感覺窒息了,再次拋妻棄子,逃離回城市;李素貞常年伺候癱瘓的丈夫,和安平偷偷走到一起,不過就是相互取個暖,遲子建卻要讓她無意間鑄成丈夫的死亡,因懺悔而決絕地與安平生分……爲什麼小說中包含了一種巨大的悲傷?遲子建說,其實生活不是上帝的詩篇,而是凡人的歡笑和眼淚。

不過,遲子建畢竟是遲子建,儘管她在有意識地寫“痛”,並且以“狠狠”的手法,然而在蒼涼的故事裏,仍然能讓人讀到溫暖:萬念俱灰的李素貞,仍有安平在靜靜地等待;即使十惡不赦,舉刀殺害母親、姦污安雪兒的辛欣來,也獲得了祖父的保護,父親的原諒……我想,這蒼涼的`溫暖,更多是作家的個人情懷在起作用。遲子建個人的經歷讓她對生死之謎有獨特的了悟,而她身上天然的悲憫情懷始終使她的筆尖凝有一種溫潤和柔軟。

進入天命之年,遲子建可納下的生活,依然豐饒。在後記裏,遲子建說,書中“每個故事都有回憶”。那些故事,有的來自她的親身經歷,比如死刑執行由槍決變爲注射,喪葬制度從土葬變爲火葬;有的應該是取材於新聞,比如大學生宿舍投毒事件。不過,與餘華《第七日》的“新聞串燒”相比,遲子建對這些素材的運用更圓融一些。其實這種實驗和探索,絕非毫無價值。生活不是文學,但文學一定是生活,只是看你怎麼呈現。想起一位年輕的畫家談到自己作品之“新”時說,“相信多年以後人們看到我的畫,一定知道來自什麼時期,因爲它們具有這個時代的特徵。”這種特徵,也應該留在一個時代的文字裏。

(來源:四川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