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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經典的詩歌集錦

詩歌2.4W

徐志摩的很多詩歌都具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境之美,他的詩歌講究詩情畫意,既有發出內心的真情實感,又有如景似畫的生動美妙的自然環境。接下來小編蒐集了徐志摩經典的詩歌集錦,僅供大家參考,希望幫助到大家。

徐志摩經典的詩歌集錦

1、《童真的夢境》

童真的夢境!

靜默,休教驚斷了夢神的殷勤;

抽一絲金絡,

抽一絲銀絡,抽一絲晚霞的紫曛;

玉腕與金梭,

織嫌似的精審,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闕,安琪兒的歌,安琪兒的舞。

可愛的梨渦,

解釋了處女的夢境的歡喜,

像一顆露珠,

顫動的,在荷盤中閃耀着晨曦!

鄉村裏的音籟

小舟在垂柳間緩泛——

一陣陣初秋的涼風,

吹生了水面的漪絨,

吹來兩岸鄉村裏的音籟。

我獨自憑着船窗閒憩,

靜看着一河的波幻,

靜聽着遠近的音籟,——

又一度與童年的情景默契!

這是清脆的稚兒的呼喚,

田場上工作紛紜,

竹籬邊犬吠雞鳴;

但這無端的悲感與悽婉!

白雲在藍天裏飛行;

我欲把惱人的年歲,

我欲把惱人的情愛,

託付與無涯的空靈——消泯;

回覆我純樸的,美麗的童心;

像山谷裏的冷泉一勺,

曉風裏的白頭乳鵲,

像池畔的草花,自然的鮮明。

2、《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盪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着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蒿,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爲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寫於1928年11月6日,初載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署名徐志摩。

3、《北方的冬天是冬天》

北方的冬天是冬天,

滿眼黃沙漠漠的地與天:

赤膊的樹枝,硬攪着北風先——

一隊隊敢死的健兒,傲立在戰陣前!

不留半片殘青,沒有一絲粘戀,

只拼着精光的筋骨;凝斂着生命

耐,耐三冬的霜鞭與雪拳與風劍,

直耐到春陽征服了消殺與枯寂與兇慘,

直耐到春陽開啟了生命的牢監,放出一瓣的樹頭鮮!

直耐到忍耐的奮鬥功效見,健兒克敵回家酣笑顏!

北方的冬天是冬天!

滿眼黃沙茫茫的地與天;

田裏一隻困頓的黃牛,

西天邊畫出幾線的悲鳴雁。

此詩作於1923年1月22日,發表於1923年1月28日《努力週報》第39期,1923年6月1日又刊於《時事新報·學燈》。

4、《我等候你》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着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 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着你的步履,

你的笑語,你的臉,

你的柔軟的髮絲,

守候着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

枯死──你在哪裏?

我要你,要得我心裏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靈活的腰身,

你的發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像一座島,

在蟒綠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沉……

喔,我迫切的想望

你的來臨,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你爲什麼不來,忍心的!

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這不來於我是致命的一擊,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陽春,

教堅實如礦裏的鐵的黑暗,

壓迫我的思想與呼吸;

打死可憐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給

妒與愁苦,生的羞慚

與絕望的慘酷。

這也許是癡。竟許是癡。

我信我確然是癡;

但我不能轉撥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息都不容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驅策着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

毀滅的路,但

爲了你,爲了你,

我什麼都甘願;

這不僅我的熱情,

我的僅有理性亦如此說。

癡! 想磔碎一個生命的纖維

爲要感動一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淚,

她的一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傳給

一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一隻地穴裏的鼠,一條蟲,

我還是甘願!

癡到了真,是無條件的,

上帝也無法調回一個

癡定了的心如同一個將軍

有時調回已上死線的士兵。

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不來是不容否認的實在,

雖則我心裏燒着潑旺的火,

飢渴着你的一切,

你的發,你的笑,你的手腳;

任何的癡想與祈禱

不能縮短一小寸

你我間的距離!

戶外的昏黃已然

凝聚成夜的烏黑,

樹枝上掛着冰雪,

鳥雀們典去了它們的啁啾,

沉默是這一致穿孝的宇宙。

鐘上的針不斷的比着

玄妙的手勢,像是指點,

像是同情,像的嘲諷,

每一次到點的打動,我聽來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喪鐘。

5、《我有一個戀愛》

我有一個戀愛;

我愛天上的明星;

我愛它們的晶瑩:

人間沒有這異樣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黃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風雨後的山頂──

永遠有一顆,萬顆的明星!

山澗邊小草花的知心,

高樓上小孩童的歡欣,

旅行人的燈亮與南針:

萬萬裏外閃爍的精靈!

我有一個破碎的魂靈,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散佈在荒野的枯草裏──

飽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與柔情,

我也曾嘗味,我也曾容忍;

有時階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心傷,逼迫我淚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獻愛與一天的明星:

任憑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存在或是消泯──

太空中永遠有不昧的明星!

6、《雪花的快樂》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裏瀟灑,

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揚,飛揚,飛揚,——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悽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悵——

飛揚,飛揚,飛揚,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裏娟娟的飛舞,

認明瞭那清幽的住處,

等着她來花園裏探望——

飛揚,飛揚,飛揚,——

啊,她身上有硃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藉我的身輕,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7、《半夜深巷琵琶》

又被它從睡夢中驚醒,

深夜裏的琵琶!

是誰的悲思,

是誰的手指,

象一陣悽風,象一陣慘雨,象一陣落花,

在這夜深深時,

在這睡昏昏時,

挑動着緊促的絃索,亂彈着宮商角微,

和着這深夜,荒街,

柳梢頭有殘月掛,

啊,半輪的殘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

頭戴一頂開花帽,

身上帶着鐵鏈條,

在光陰的道上瘋了似的跳,瘋了似的笑,

完了,他說,吹糊你的燈,

她在墳墓的那一邊等,

等你去親吻,等你去親吻,等你去親吻!

8、《秋月》

一樣是月色,

今晚上的,因爲我們都在擡頭看---

看它,一輪腴滿的嫵媚,

從烏黑得如同暴徒一般的

雲堆裏升起——

看得格外的亮,分外的圓。

它展開在道路上,

它飄閃在水面上,

它沉浸在

水草盤結得如同憂愁般的

水底;

它睥睨在古城的雉堞上,

萬千的城磚在它的清亮中

呼吸,

它撫摸着

錯落在城廂外內的墓墟,

在宿鳥的斷續的呼聲裏,

想見新舊的鬼,

也和我們似的相依偎的站着,

眼珠放着光,

咀嚼着徹骨的陰涼:

銀色的纏綿的詩情

如同水面的星磷,

在露盈盈的空中飛舞。

聽那四野的吟聲——

永恆的卑微的諧和,

悲哀揉和着歡暢,

怨仇與恩愛,

晦冥交抱着火電,

在這食絕的秋夜與秋野的

蒼茫中,

“解化”的偉大

在一切纖微的深處

展開了

嬰兒的微笑!

9、《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輕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她的溫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甜美是夢裏的光輝。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她的負心,我的傷悲。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悲哀裏心碎!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黯淡是夢裏的光輝。

10、《偶然》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寫於1926年5月,初載同年5月27日《晨報副刊·詩鐫》第9期,署名志摩。這是徐志摩和陸小曼合寫劇本《卞昆岡》第五幕里老瞎子的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