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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兩首詩詞的鑑賞

詩詞2.83W

第一首:羅 琴 山

關於兩首詩詞的鑑賞

琥璐珣

三尺絲桐月夜彈,一聲清響落空山。

仙翁自嘆知音少,兩袖天風跨鶴還。

羅琴山在廣東省陽江縣西,相傳晉耒陽人羅含曾攜琴遊此山,故名。人們遊山,多半是爲絕妙好景而去,此山並不出名,卻受人垂青,想必也自有令人傾倒處:或奇石險徑,斷壁絕崖,青藤苔蘚,異草奇花;或飛禽走獸,虎嘯猿啼,煙籠霧罩,曲徑通幽;或清泉寂寂,小溪潺潺,銀河飛落,深潭雲煙;或禪房草舍,竹影松風,蔭掩古寺,夜半鐘聲……故一見詩題,讀者的好奇心就被撩撥了起來,但奇怪的是詩人對山中景緻卻惜墨如金,隻字不提。

“三尺絲桐月夜彈,一聲清響落空山”。此聯起得突兀,收得簡捷,雖寥寥十四字,卻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詩人精心選擇了入詩角度,對山中景緻故意避而不談,而是巧借傳說和山名的由來,從虛處着意,實處落筆。由於此山因琴得名,故詩人用寫實手法,以“三尺絲桐”對琴做近距離特寫,給讀者留下了一個極清晰地視覺印象。很顯然,琴主是羅含,琴聲的歸宿是空山,這便與詩題一脈相承,雖看似離題,其實相扣極緊,密不可分。

此聯中的“空山”雖曇花一現,點到爲止,卻揭示了山的內在實質,可謂力透紙背。月夜觀山朦朦朧朧,不甚明瞭,其誘人之處當不在景色而在聲響,但此刻,山中既無風聲人聲,也無鳥叫蟲鳴,故言“空山”很恰當。令人費解的是,當一位長者撥動琴絃,“一聲”空靈飄逸、澄澈悅耳的“清響”猛然將這沉寂打破時,竟沒有驚動沉睡了的一切。這山豈不空得反常?即使山中真的空無一物,這孤單的“一聲清響”也理應綿延不絕,餘音嫋嫋,但它卻剛飄曳而起,就沉甸甸跌 “落”下去。這山竟是如此麻木,麻木得近乎死寂。可見這“空山”既是全詩的關鍵,又是當時黑暗社會的象徵。

“仙翁自嘆知音少,兩袖天風跨鶴還”。此聯緊承上句,卻寫得超凡脫俗。詩人透過大膽想象,採用誇張的浪漫手法,巧妙地由實轉虛,重又回到傳說的境界中去。羅含之所以月夜彈琴,是因爲他生不逢時,早已飽嘗了人間辛酸滋味,不爲世人所容,於是就想找一清淨可居之處得些心靈慰藉,誰知在這遠離塵世喧囂之地仍舊“曲高和寡”,知音難覓。更可悲可嘆的是,就連與人本來就沒什麼利害衝突的自然環境也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冷麪孔。即使它有讀者心中期望的諸多美景,也絕非一個好去處。

這一聲“自嘆”既是羅含想在大自然中尋求精神解脫的美好願望破滅後失望情緒的自然流露,也是詩人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出路時內心苦悶的自我表白。所以這“自嘆”無異於萬籟俱寂時的一聲吶喊。人在忍無可忍之時,必有毅然決然的行動。“兩袖天風”寫羅含走得快速。一個“跨”字寫他走得堅決。而當羅含徹底擺脫這個悲涼悽清的世界之後,羅琴山也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山”,這種衰敗沒落既是山的結局,也是當時黑暗社會的結局。

此詩明寫傳說,暗寫山,而真正的意圖是寫人的'悲劇命運,譏諷世道的不公。正因如此,詩人才以巧妙的構思將傳說融入詩中,並以寫實手法,化虛爲實。雖然刻意表現的只是琴聲的乍起乍落,遊人的忽來忽往,但卻用有限的文字在短促的瞬間描繪出了實實在在,具體清晰的月下撫琴、跨鶴飛昇兩幅清麗畫面,塑造了一個孤單憤世,卻又超脫大度,不願卑躬屈膝。

逆來順受且絕不與世俗妥協的長者形象,並將詩人自己的人生體驗和對世態炎涼的深刻感觸熔鑄在這一形象中,意蘊深遠,回味深長。也正因如此,詩人才不受山景的束縛,通篇僅着一個“山”字,但由於詩人精心選取了“月、琴、人、山、鶴”等意象,又巧用了數詞與“彈、落、嘆、跨、還”等動詞,使此詩意境深幽、節奏急促,突出強調了此山的不可久居,以強烈的虛實對比,色調對比,動靜對比將此山的真正內涵和結局表現得入木三分、淋漓盡致。所以,此詩雖沒有任何奇妙的山中景緻可供欣賞,但細心的讀者卻能在這首短詩中悟出更多更耐人尋味的東西。

第二首:自臨洮還

董師中

臨潭仍是漢家城,積石相望十驛程。

西略河源東並海,此身何地不經行。

臨潭,縣名,在今甘南藏族自治州中部,洮河上游。唐朝末年,這裏被吐蕃佔據。宋哲宗元佑二年(1087年),岷州將種誼收復了洮州(今臨潭縣),俘獲吐蕃首領鬼章等九人並檻送京師。董師中的這首詩寫的是他身臨此地時獨特的內心感受。

首句點出所到之地——臨潭。古城依舊,給人一種穩如磐石之感,這使他感慨萬端,曾發生在這裏的歷史往事重又浮現在眼前。這是一座幾經易手的古城,但當種誼收復此城之後,隨着時間的推移,它沒有再遭劫難而仍是漢家城。所以在這首句中,詩人既寫明瞭臨潭的歸屬,也表達了他無限的自豪和欣喜之情。

次句寫遠眺所見,交待了臨潭大致的地理方位。當他將視線移向遠方看到遙遙相對的積石山時,他明顯地感到了自己肩負的責任。這裏雖仍爲漢家城,但因地處邊地,仍然存在着潛在的威脅。在詩人眼裏,那僅十驛程之遙的積石山就象時刻窺視着這座古城的異族勢力。所以來到此地並不能高枕而臥、掉以輕心。積石山即“阿尼馬卿山”,一稱瑪積雪山,從青海省東南部延伸至甘肅省南部邊境,爲崑崙山脈中支。

三句寫從臨潭城邊流過的洮河,它是黃河上游支流,源出甘青兩省邊境西傾山東麓,是臨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由於它西起於黃河之源,所以它的上游無疑流經了異族之地,但無論如何,董師中

它終歸要東流入海。此句和上句準確而又簡練地交待了臨潭面山臨水的環境特徵,同時又相當巧妙地表達了他居安思危,渴望統一的思想感情。他不光具有保衛疆土的強烈責任感,而且還有象種誼那樣收復失地建立功勳的美好願望。

最後一句表面上仍寫洮河水由源頭到大海流經了許多地方,同時也暗指他爲了施展抱負不惜東奔西走,過着漂泊無定、顛沛流離的生活,並與詩題相暗合。

此詩善於對眼前景物作深層挖掘,字面單純簡練,內涵卻豐富深沉,既清楚滴交待了臨潭的重要地理方位,又準確含蓄地表達了詩人坦蕩的胸懷,能取得言簡義豐的藝術效果,得益於他對象徵手法的巧妙運用。由於選用的是山河的遠景,所以雖咫尺篇幅,卻場景壯闊,氣象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