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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故鄉優秀散文

散文1.73W

11月的北國,寒風凌厲,刺骨的冰涼,西風肆意狂嘯,只留得殘枝傲冬雪。夜晚,街燈長明,看落葉紛飛,飄轉在路間,飛舞在湖畔,幾多蕭瑟荒涼!但,葉落歸根了,終究是好的。更何況留待明年,化作一抔春泥,更可護花。

夢迴故鄉優秀散文

我,如一隻孤蝶,滿載着對遠方花海的嚮往,從很遙遠的地方奮力飛來。但流連多時後,花雖好,卻終抵不過心中的那一抹愁雲,總有一種情難以割捨,總有一種憂思無計消除。

風中,縈繞着聲聲呼喊,那是來自故鄉的召喚。

很多次放學時,途徑串串燈光,北風總是摻和着一絲淡淡的柴火味撲鼻而來。昏黃的燈光如我故鄉冬日的柴火,而那絲隱隱約約的氣息正如故鄉的落葉在燃燒。

漫步在昏燈柴火味中,我彷彿看到了故鄉炊煙氤氳。那是一座土房,周圍是片片竹林,遠處便是一個魚塘和一望無際的農田,每天清晨,晌午和傍晚,炊煙總是如期地從那陳舊的煙囪中嫋嫋升起,散發着家的味道。看它柔柔的,輕輕的,薄薄的,如一團軟軟的棉花在膨脹,又如婀娜的仙女在飄飛,又如一縷若隱若現的輕紗在遊曳........但每當我沉浸在這曼妙與溫馨之中時,卻又彷彿嗅到了另外一些什麼——苦澀。我發現原來那炊煙不盡是炊煙,更是霧,是祖父母的辛酸淚畫作的滄桑霧。在那艱難困苦的日子裏,日日如斯,升了又散,散了又升,升起了祖父母的信念,飄起了他們的希望,也散盡了他們的辛酸。

沉浸在柴火味中,耳畔,風捲落木之聲清晰傳來,我不願聽這單調肅殺之聲。漫溯,心靈深處依稀響起了故鄉的那一曲竹林之歌。風如琴家,竹葉如鍵,風竹的每一次碰觸都是一串音符,串串音符串成了那曲和緩動聽的交響樂。片片竹林饒在屋後,簇簇枝葉高啄房檐,四季常青,隨風即舞。遠觀,如一件聳肩披風猶如一件閃動着的翡翠鳳冠,給土屋憑添了幾分秀逸和靈動。

提及土屋,其間有太多的人事讓我懷想留戀。

那還是二十世紀吧!土牆依舊呈現黃土的粗糙色澤。土中的竹篾也不自覺的鑽出來。很多次,家裏來客了,大家都擠到一個屋子裏,徹夜點着煤油燈,放在那舊黒木櫃上,昏暗的.燈光映照昏黃的土牆,土牆也隱約泛着點光亮,主客就在這長夜昏燈中盡情笑談。略顯凹凸不平的稻草墊子,柏木架子牀,麻布黑賬.......現在想來,深感一種貧窮落後的氣息,但更多的是那可貴的親情和一種失而不復得的遺憾。煤油燈下的每一張面龐都是那麼的安詳和藹,每句話都那麼閒適,簡單,質樸,猶如冬日裏的陽光般溫暖,無所謂功利,無所謂咄咄逼人,更無所謂富貴殊途,而現在想來,那種感覺彷彿回不去了。時間在走,一切都在變,或許是出於生活的無奈,也抑或是本性所致,人們看重了一些東西,自然而然的也就看淡了一些什麼。

很懷念兒時的某些夜晚。那是好幾個夏日的夜晚,涼風習習,待庭前壩子裏的熱退去了,祖父母就在石板上鋪上一張大竹蓆,我們席地而臥,細嗅從遠處飄來的稻花香,靜聽風歌蟲鳴,閒識滿天星星..........那是無數個冬季的夜晚,凜冽的冬風無情地吞噬着積勞成疾的老人和骨骼未堅的孩子的孱弱的身體,寒意穿透了整個身軀,直達心底。待我和姐姐放學歸去,待祖父母忙完一天的瑣事,我們四人就圍着那盛有炭火的廢瓷盆烤火,一次又一次地添上我們在春夏秋日儲集的木炭,聽祖父母講述這令人費解的家族史和他們不堪的命運以及這飽經風霜的一生,看每一塊木炭逐層泛白,再悄然化爲灰燼......

也很還念那條竹林小徑。此刻,祖父母翹首遙望,望穿雙目的神情和每週星期五下午側耳聆聽放學途中從鎮上歸來的孫兒們的歡聲笑語的情態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兒女遠行異地爲生計奔波勞碌,孫兒爲求學如一隻鳥兒年復一年羽翼漸豐飛得離家越來越遠。所以,他們只好在無數個傍晚,不論春夏秋冬,雨天則倚大門,晴天則走遠數步,久久眺望,望向那小徑的盡頭,盼子孫歸來。小徑的石子被壓往了泥土中有多深,竹筍已輪迴出土了多少次,大門上的紅色對聯已被風霜重複褪色了多少年,他們就反覆地盼了多深,等了多久。竹林小徑見證了他們思子孫之深情,卻也見證了他們那被風霜磨蝕的容顏的老去。

走出土屋,我看到了我家的農田,那是每一條田埂上都殘留有我們祖孫四人足跡的農田。在某片土地上,我和姐姐曾鬧着玩兒揚鋤刨土;曾在祖母播麥前往祖父挖好的溝壑中施肥;曾在祖父母挖紅薯時坐在旁邊的小木板凳上抹去紅薯上的泥;曾在某塊玉米地裏掰過玉米,那田埂上還有我們背起玉米前揹簍刻下的凹痕;曾在某田中絆泥捏泥人,用鐮刀在泥上寫字畫畫;曾在某個水田中胡亂地插過秧;曾在某水田傍割過青草喂牛羊.......

彷彿........

我聽見了那農田裏茂盛的玉米葉子迎着輕風而簌簌歡歌;我聽見了仲夏的夜晚從那一碧無垠的稻田裏傳來的無休止的片片蛙聲;我聽見了盛夏的打穀場裏傳來了一陣陣打穀機轉動的隆隆聲;我聽見了豌豆小麥成熟之際布穀鳥高唱着布穀之歌.......我嗅見了那冬日的嫩麥散發着的淡淡的麥香;我嗅見了六月農田旁瀰漫的那一股清幽的地瓜兒味........我看見了外祖父母日日揹着揹簍鐮刀,扛着鋤頭來回穿梭於農田與土屋之間;我看見了他們的脊背在炎炎烈日下彎成了兩張弓字;我看見了他們的汗水在烈日下閃閃發亮,一粒粒如明珠般墜落在莊稼上,融匯入在土壤裏;我看見了那些年農田真的是一派生機,彷彿訴說着外祖父母的希望與辛勞終有所得的喜悅;我看見了,可是!我也看見了那個沙田旁的小池!就是這個罪惡的小池!生生奪去了一個農田赤字的性命!

我的腦海裏時刻都浮現着外祖父穿行於田埂的場景。雨天,他頭戴斗笠,腳穿水鞋,踏走泥丸;晴天,他清晨迎着初升的太陽,傍晚則頂着夕陽和殘霞,如一個戰士般來回巡邏,一巡就是幾十年,他是怎樣深愛着這片土地!他那會心的笑臉告訴我莊稼長勢良好;他那悠悠然的背影告訴我,他是那樣的悠閒,寧靜,淡泊,與世無爭。

那又是一個盛夏,外祖父依舊早早地起來前往農田巡視,可是,毫無預兆,這竟成了他平生的最後一次巡視,小池的死神向他招手了,他去了,永遠沒再回來。似乎連小池邊的稻草樹也有靈性,就在那一瞬間散落了一地,我不知道他在那一瞬間是否神志清醒,如果是,那他該是多麼的無助和不甘心!我不敢再想象。

外祖父走了,可任憑歲月流逝匆匆,我依舊無法忘懷,忘不了祖父那慈祥疼愛的面容;忘不了他幫助別人時匆匆的步履;忘不了他十幾年前幫別人幹活摔得不省人事被擔架擡回時的慘狀和待十幾年後後遺症發作時那驚恐恍惚的神情;忘不了他的辛酸福薄;忘不了他那句“悔之晚矣”的感慨,尤其是現在;忘不了他和他兒子終結於同一條不幸之路;忘不了他那冷清寂靜的孤墳.......

故鄉遙,何日去?家在米倉,久做沂蒙旅。離開故鄉這麼久了,故鄉變了嗎?我想一定變了!此時,故鄉的落木又該散落了整個山坡了吧?那煙囪在雨後應該變得一片潮溼黢黑了吧?那土屋裏的一切應該落滿塵埃了吧?那火盆應該瓷落盡鏽滿生了吧?那那昔日所積的木炭也應該早已化作袋袋炭灰了吧?那庭前屋後應該雜草叢生了吧?那條竹林小徑應該更加深幽了吧?那田埂上的凹痕和田中的字跡大概也早已被風雨蝕平了罷?祖父的墳也應該在雨水的沖刷下矮了許多且蘆荻叢生了吧?這是真的嗎?這會是真的嗎?我反覆疑問着。

“秋......!”——我彷彿聽見了一聲迴音,那是從故鄉傳來。“快快歸來!快快歸來!...........”故鄉一次又一次地呼喚着,餘音嫋嫋不絕。

此刻,我亦聽見了另一種聲音,那是從我心底傳來——

“我要歸去!”,“我要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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