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的優美抒情散文

我從睡夢中驚醒，天還沒有亮。拿過牀頭櫃上的手機一看，三點多一刻。拉過被子想睡了，隱約聽見有什麼東西叩着窗戶，心中有點害怕，又不敢像三毛在《什麼都快樂》裏那樣與靈魂對話：“別叩了，不認得你！”只能把被子往上拉想要矇住頭。叩窗的聲音仍然響着，而且由小變大，沙沙沙的響個不停。

拍拍自己的腦袋，猛然想起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掀開被子，豎起耳朵一聽，彷彿是木頭燃燒發出的嗶剝聲，但比那空泛、不真實，而且單一。是下雨了。我躺在被窩裏，人慢慢地清醒，屋外的雨也漸漸密集起來。細密降下的雨聽起來有兩重：遠天遠地外，是沙沙聲，嗡嗡聲，如春日的蠶食，夏日的蚊唱；近在咫尺間，是打在窗戶上、滴在雨篷上的點滴聲，叮、當、嘭，小大不一的雨點敲擊着不同的鼓點，聲音儘管不及樂器之優雅，玉器之清脆，細聽之下，也有無盡的韻味蘊於那單一的節奏中。

半夜，聽雨點從天空滑翔而下，是誰又在幽想千百年來那根無題的心絃？眼下，那心絃如一幅水墨山水，被雨打溼，慢慢濡染，洇暈，直至我的夢裏也開始淅淅瀝瀝。

高中生活現在想來是一段很矯情的歲月，尤其是高二到了文科班之後，幹了許多不着邊際的事。記得其中有一條就是把《宋詞三百首》翻了個遍，把裏頭所有關於“雨”的詞句一句不落地抄出來，抄了滿滿的幾大頁，還逐條背誦。現在那本子早已不知散落在何方，腦子裏也記不起曾經苦苦背過的詞句。如今年歲漸長，才漸漸明白，有許多心情，是自己有了體會之後纔會烙印在心上的。在那“爲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裏，在那哭着睡笑着醒的辰光中，我如何解得了蔣捷的“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的悽楚，又如何解得了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的'孤寂？

“可來同宿否？對牀聽雨眠。”這是大學畢業時留給最好的同學的留言。那裏面的溫情與雅緻堪比我最喜歡的白居易的一首詩“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雨雪天氣中，朋友的相守談心不正是一件美事麼？屋外雨瀟瀟，室內暖融融，最好溫點酒，就對坐於牀上，推盞更酌，大放厥詞，微醺中擡起雙眼見到的是友人噴紅的臉頰、愈發清亮的眸子和我心自知的癡笑。這時，若開啟窗子，絲絲細雨撲打到臉上，迴轉頭，不覺間，暖意如春，涌上心頭。

年少時喜歡看古龍的小說，印象深刻的總是開頭，經常有“風雨如晦”的字眼，或是清晨，或是黃昏，又一個慘烈的故事即將開幕。那四個字給我的一種感覺：有着豐富閱歷的人經常會遇上這種天氣。而這種天氣無疑讓身處其中的人辛苦無比。所以在下雨的夜晚，臥榻之上的我格外能體會到處於室內的安然，格外能感受到自己此時不是一個風雨夜歸人的幸福。故而，在雨的陪伴下，我的睡眠反而會格外的安穩。就像此時此刻，躺在暖和的被窩裏，聽着屋外沙沙的雨聲，我彷彿看見玉蘭花苞在雨中靜靜地潛伏等待綻放，還有柳枝的嫩芽探頭探腦、鬧鬧嚷嚷地沐浴在雨中。我滿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