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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裏的冬天散文範文

散文2.6W

有時覺得,冷風冷雨是與心境相伴,與處境相關的。不然,爲何春意漸濃時,繁花錦簇的京郊,多日來卻是陰濛濛的一片?太陽像個心上人,總是在最需要她關懷的時候,羞羞答答,遮遮掩掩了,空留你在寂寞的雨巷裏獨自咀嚼悽風苦雨的悲涼。風雨不大,卻涼徹心底了。印記中,待到春風春雨氾濫之時,那是少男少女們沐浴在愛河裏的季節,有英雄暮年桑榆未晚、老樹重煥新枝的欣喜。春風,春雨!多少文人墨客詠你贊你:“暖風醫病草,甘雨洗荒村”、“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東風灑雨露,會人天地春。”他們被你的大愛包容所折服,爲你的溫柔纏綿而傾倒。然而此刻,我的心境卻與古人不同,無法與之共鳴!我冰冷的內心感受到的卻一種苦澀,一種疲憊,一種揪心的痛楚,一種突然迷失了自己的蒼涼……我的世界被這種情緒控制了、佔據了,罹患了癔症,被不斷地、曠日持久地纏繞、挾持、折磨着。從此,再也沒有歇息過……感覺中,周身的每根神經都浸淫在風洞冰窟裏,棉衣棉帽也難以抵擋難以驅離寒風酷雨的暴虐!

春天裏的冬天散文範文

天生擁有一顆遊子心的人,縱使天天踅居在家裏,心也應該是片浮萍殘葉,屬於滔滔江流,屬於寂寥曠野,屬於茫茫蒼穹……如果上帝賜予了你羈旅的衣鉢,是否就應該把心交給遠方,把靈魂放歸四海,只爲那個沉甸甸的使命,讓身心都揹負着難以承受之重?

不知何時起,印象中的溫柔之鄉竟成了我夢境裏的牽絆,影畫裏的和諧,漸漸虛化成一道淡設的風景。昔日溫暖的港灣被誰築就了墳墓?蝕磨着我的精神與意志,肆意凌虐着我的身心,給我漫漫的無盡的寒冷與折磨。從此,生活中再也沒有了圓圓融融,沒有了琴瑟合諧,沒有了甜甜暖暖,沒有了靈犀與包容,沒有了怒目與忿爭,水一樣平靜平凡的日子裏,竟也能悄悄築起一堵高牆,阻隔了通往彼此心底的光與熱。於是,悽苦的心便遁入陰冷潮溼的地獄之門,萬劫不復……

一個人在家,說不上是喜悅抑或憂傷,靜靜地做着自己的想做的事,倒也無心體味那番無盡的落寞。平時出門,小區裏的鄰居家成了夢幻裏的快進鏡頭:年貨、春聯、炮竹,火樹銀花、歡聲笑語……那暖暖融融的氣息將要驅離幾十年不遇的嚴冬的侵擾,卻無法消解我內心那片薄如蟬翼的堅冰。

不願分享別人過剩情感裏的殘羹冷湯,終日宅在書房,沉睡在自己編織的溫柔夢裏,哪怕是在夢境裏黯然死去,也不願在這樣的寒夜裏求索虛無的溫存。

時至年關,窗外突然飄起了雪花,雖不很大,卻也白茫茫的一片。天寒地凍,行人稀無,冰雪自然不易融化,喀嚓喀嚓踏在潔白的雪地上,感覺中,整個世界就這樣突然間凝滯了,沉寂了!塵囂不再飛揚,噪音不再渲染,機車也變得小心翼翼,如同一位懷揣心思的小姑娘,靦靦腆腆,不作聲息。夜晚外出遊蕩,獨自行走在滿是積雪的路面上,枯黃暗淡的路燈噴薄出陰氣森森的'寒冷,似獨居老人渾濁的眼眸,滿心狐疑的凝視着這個陌生的世界。寒冬臘月的雪夜裏,它固執地,堅定地,忠貞地,黯然於一旁,對我不離不棄,令我心生感念。一時間,情緒竟然恣意氾濫,淚眼婆娑了!飛雪、電杆、路燈,我親愛的,在這個萬家喜慶的節日裏,難道,難道你們真的如我一樣,感受到了徹骨的淒冷與難言的孤單了嗎?

一個人,遠行故鄉於千里之外,博得了獨處的閒適與安恬,本應該感謝上蒼的不吝相賜,還有什麼資格衍生多餘的雜念與奢求呢?人一個,腿一雙,心一顆,跨不過的是漫漫冰河長夜,含不化的是漫天狂舞飛雪,至少還存有期許來年春風春雨又至的膽識與譫狂吧?

你還可以想象着:在零下十幾度的刺骨寒夜裏,在冷冬臘月的最後幾天裏,在萬家燈火闌珊的虛光燈瞳裏,一條新鋪的積雪滿滿的馬路上,行走着我一人,跋涉在茫茫無邊的曠野裏,與飛雪野魂爲伍,與路燈電杆爲伴,城市漸行漸遠。時間飛馳的瞬間,逾越了滄桑千載,與一條廢弛古道重疊,天旋地轉中,一個身披鎧甲的俠客,於漫天飛雪間,倚劍長嘯,無懼無畏,那該是何等的威武與豪邁!

淚,在眼眶裏打着旋兒,終也忍住了。破涕爲笑間,漾出一江春愁來……

三十年前,也是這樣寒冷的冬夜裏,父親拉着我的小手從外面回來,白皚皚的雪地裏,一隻小田鼠在躥行,父親嘆着氣對我說:“田鼠長大了,許是被家人趕出了家門,可是它很不幸,竟然選擇了這個雪天冰地的寒夜!”是啊,世事反覆,萬物生靈生存都如此艱辛,境遇都如此慘淡叵測,冰冷的雪夜裏跋涉的又豈止我一人?

公路的盡頭,是一處新修的公園,雕欄畫廊,銀裝素裹。仿木石橋,曲折而上,漫過蓄水壩,在河渠的引領下,直通南山。華燈初照處,放眼望去,斗折蛇行,冰雕一般,甚是壯觀,美麗。於是,空寥的曠野間,隱隱呈現了這樣的一幅畫面:黑夜、冰河、曲橋、茫茫雪原上,一個人踽踽獨行。腦際間不禁憶起了那首古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江雪獨釣的漁翁,罷官失意的柳河東,夜晚遊蕩着的我,在這一瞬間穿越了時空,穿越了虛實,聚在一起了。我們彼此間聽到了對方的心跳,相互頷首問好,投以會意的一笑,默默地擦肩而過。在這個熱鬧的節日裏,哪裏還有落寞與孤單!

感謝你,河東先生,感謝你的寒江雪,讓我體味到了別人感受不到的人間最爲孤清的心境,最爲美麗的風景,這豈不是上帝的另一種形式的恩賜?

不過如此!我手扶欄杆,將一團雪球拋入結冰的河面,耳邊傳來一聲悶響,那是心跳的聲音,雖然沒有了萬物生靈的回和,卻有自己的靈魂爲生命的伴奏,爲心境的喝彩,夫復又何求!

揮筆作文時,我已漂在北京,時間也是暮春,爲何冬日的煩惱仍在繼續,寒冬的清冷仍如影相隨、揮之不去呢?這是對冬天的太過眷戀?抑或是天象的反覆無常?我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沒有過多地渲染自己的情緒。如果以前有過,這次真的沒有!

有時,我會特別羨慕作家王小波,爲寫作辭去公職,獨居斗室猝死在狂熱追夢的途中,猶如靜靜沉睡在愛神的懷抱裏,光芒無限;有時我又同情起這位瘦弱的書生,仙逝幾載後,妻子助他一舉成名,名利雙收,伉儷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