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在路上的散文

提及遠方，總是有着一種難以言明的味道，彷彿暗戀，一個人羞澀歡喜，寂寂不可對人說，那是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祕密。正如網上那句觸動無數人的“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詩和遠方，文藝與小資，似乎是契合相安，不可割裂的整體，彼此依託。對於偏愛文字的我們來說，總是渴望將日子過得詩意豐盈，渴望遠方，渴望在別人問詢的時候，驕傲地答一句在路上。

是的，那一句簡短的在路上，確實很旖旎而美好，最是容易讓人想起文藝小青年揹着雙肩包，挎着單反，在黛瓦古舊的青石巷，在落日黃昏的林蔭下，在碧波白浪的海岸線，將沿途的風景全都斂入眼眸，落筆成唯美清新的文字，詩意瀟灑。

不記得哪裏看到這句“要麼旅行，要麼讀書，身體和心靈總要有一個在路上”，好像唯有如此纔不會被生活消磨本心，纔算真正的文藝範兒。這個夏天，我也始終在路上，只是無關讀書，無關旅行，只是關於生活。

在寧波這座城待了一年，大多數時間卻只是宅在校園裏，上課，生活，看書，寫文，在網站做編輯，周而復始地循環，很少真正出去走一走。可以說除了校園，我和這座城市一點都不熟，出門依舊會迷路，不知道哪裏的風景比較好，哪裏的故事最悠久，許多聽來的景點小吃街也不曾去拜訪過幾個。於我，學校外面就是遠方。

七月，暑假開始之後，申請留校，本來與朋友約着一起進工廠打暑工歷練，工資日期都已談好，臨近開工卻被告知人數已滿，再不收人，沒奈何，只能重新找兼職做，社會反覆無常至此，無外乎利益二字。一週艱辛求索之後，才找到一份家教，教初二的一個學生物理化學。從此開始每天奔波，在路上每天來回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教課兩個小時。教課前幾天，我是很開心的，學生很聰明，本來成績就很好，所欠缺的只是偶爾的點撥，教課更像是兩人交談聊天，互相切磋之後，給出指點修正。在路上也很輕鬆，每天坐公交，順道看一路風景。

許久不曾仔細端詳過的天空是明淨的藍，這種藍比海的澎湃更多一份安寧，如微風不起，波瀾不驚的湖面，也有白雲漂浮卷舒自在輕柔，我在心底碎碎將之浮想成各種形狀，藍天和白雲彷彿油畫裏一樣的美好。車窗外的綠化很是怡人，草木扶疏，樹木蒼綠，在酷熱夏季許眼眸一份溼潤的清涼。沿途白色牆壁上的廣告語，也是一幅幅中國風的畫面，唯美中詩化出一種水墨濡染的靈動。江南之地多煙雨，在路上時，偶爾有雨降下，也只是把雨打車窗，雨中漫步當做一種享受，散淡自由。此時，我在路上，悠然彷彿旅行。

再過幾日，爲了生活，又接了另外兩份家教，每天做三份兼職。從早上六點半起牀到晚上九點回到宿舍，一身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染透幾次，一身疲憊和晚歸的夜色一樣深沉，然後還要備課至午夜，一天到晚不得歇息，大抵如是。每天，不是在去上課途中，就是正在上課或者準備教案，地鐵公交來回轉車，始終在路上。我又是路癡，去過一兩次的地方有時尚且記不住，更遑論許多以前不曾去過的地方，只能在地圖上導航找尋。走過更多的地方，看過更多的遠方，纔讀懂這座城市下的潛臺詞，努力，纔有資格追求遠方和夢想。這時候，在路上已經成爲一種巨大的煎熬，不得不放下寫作，放下編輯，放下所有的玩樂，沒有詩和遠方，沒有書和旅行，只有生活的苟且與忙碌。

這個夏天，我始終在路上。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不只是肉體的奔波勞碌，也有心靈和思想的成熟，倒是應了那句身體和心靈至少有一個在路上，且是二者兼備。

有幾次晚上回到宿舍，已經是九點多，跟媽媽打電話抱怨最近太忙，每天太累。聊了十幾分鍾，問及爸爸最近怎麼樣。媽媽答：他還在加班，估計十一點才能回來，我等他回來再做飯。一句話，讓我羞愧不已，更心疼不已。今年爸爸已經年近半百，卻還在用他並不高大的身軀撐起這個家，比起他的操勞，自己的這點勞累又算得上什麼。我不過是走在成長的路上，還可以偷空看看風景，父親纔是真正在這個世界上顛沛流離。對他們那一輩人來說，摸滾打爬了大半生，如今的勞累都已成了習慣，挺直的腰桿也開始慢慢習慣彎曲。

以前聽到別人說，生易活難，生活不容易，卻始終不曾真正明瞭這句話的意思。從小到大，一直被父母庇護在羽翼之下，一直在校園裏過着簡單輕鬆的生活，總以爲生活很美好，直到真正踏足社會，才知道生活中真的不只有幻想中的詩意與遠方，更多的是血淋淋、汗涔涔的現實。曾經的幻想被消磨，我們才能真正青澀懵懂逐漸成熟，真正明白，在生活中，琴棋書畫詩酒茶終究只是點綴，柴米油鹽醬醋茶纔是主旋律。

如此想想，我們每個人都是在路上，無論是在看風景，還是不斷前行。從對於詩意和遠方的單純嚮往，到經過了時間的打磨後，真正讀懂生活的厚重內涵。正如劉歡《在路上》中所唱，“那一天，我不得已上路，爲不安分的`心，爲自尊的生存，爲自我的證明。”在路上，不僅僅是文藝青年虛構的美好，更是不可避免的時光消磨，爲了在社會夾縫中的生存，也爲了夢想和不安分的心。在路上，有每日公交地鐵的忙碌，有汗水流淌到嘴角的苦澀，也有不斷成熟的自己。

如今，我依舊在路上，把每一次在公交上的漂泊當做遠行，看沿途的風景。每天勞累辛苦，偶爾抱怨，卻再不對生活中的忙碌苟且嗤之以鼻。生活中不只有苟且，還有詩和遠方，換句話來說，又何嘗不是生活中不僅有詩和遠方，還有苟且和繁忙。在路上，我只想對自己說，你有最好的年紀，就別辜負了最美好的自己，不要讓虛構的美好束縛了年輕的心，也不要讓生活消磨去所有的詩意與幻想。

我在路上，看風景也看浮生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