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冬夜的抒情散文
牆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地行進,我靜坐在冬夜。我,獨自一人,坐在燈下,這一刻,我品着茶,就像品味着我的生命。
夜,已很深了。茫茫的宇宙中,在東海邊的一座小城裏,還有一盞孤燈亮着。掛鐘“滴答滴答”的走動聲,我均勻的呼吸聲,清晰地在我的耳邊響動。我前所未有地安靜地捧着茶杯,這一刻,空氣好像已經凝固,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一生走過的路,我的心突然一緊,眼眶裏有熱熱的東西。想想這七十多年來,在已經步入古稀之年的時候,又能有多少個這樣的時刻!我很感動,感動能在這樣一個靜靜的冬夜裏,思考我的人生。
多少個春夏秋冬,多少個晝夜晨昏,我幾乎都留給了夢,夢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一個真正屬於我的早晨和黃昏。哪怕是這樣的冷天,這樣清冷的夜。
每當挫折如劍,劍劍命中我的.激情與銳氣;每當愛恨如針,針針刺痛我的善良與單純;每當世俗如刀,刀刀削去曾經的個性與棱角……我都會在夜的深處,泡一杯香茶,醫治我心靈的創傷。每當快樂幾近衝昏頭腦,思緒日益浮躁,我也會泡一杯清茶,清心寧神,沖掉心頭的塵囂,洗卻靈魂的鉛華。於是,我與茶氣息相聞、幽冥相通。茶中有我,我中有茶,茶便是我,我便是茶。等到大徹大悟後茶已無味,我亦無言。原來生命中需要的正是這樣一種從容、一種恬淡、一種釋然啊!
人生如茶,情濃似酒。那是一種超然的境界。無論怎樣的傷害怎樣的磨難,都難改我對生命的熱愛。在冰涼徹骨的海水裏,在熱汽蒸騰的稻田中,只要聽到心臟的跳動和呼吸聲,我都會感到生命的存在,一如水中的茶葉、從綻放到凋零隻是短短的幾個時辰,茶葉卻無怨無悔,從不倦怠,它努力地綻放,開到極致,美到極致,落也瀟灑,敗也從容。每天,每天,在美麗的心情中工作和生活,在平凡的工作和生活中尋找美麗的心情,是我對茶葉的承諾,對茶葉品格的昇華。人生,不也如此從容?從呱呱墜地,到壽終正寢,多則百年,少則幾十年,從顯赫一時的皇帝,到身無分文的乞丐,概莫例外。
就像今夜,我又泡了一杯濃茶,靜靜地坐在燈下,我無憂無怨亦無悔無憾。因爲生命如花,即使終要凋零,也要美麗從容地綻放。
如果生命中沒有喧囂,沒有爲了謀生而永無休止的拼搏,沒有人際關係之中的明爭暗鬥,那麼又是怎樣的一種情形?然而,作爲萬物之靈的人類,競爭和爭鬥也許是人類的個性與天性。
人在痛苦無助的時候,能得到別人的幫助,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就會感恩不盡,銘記終生。然而,人,高尚的動物,爲什麼有時總是那麼自私,那麼殘忍,就連這一點道理都不懂,不爲自己,爲子孫後代積一點功德。
我的心是熱的,茶是苦澀的,又是香濃的。在這樣的一個冬夜,我能駐足回望人生,真切享受生命,這是多麼難得的恩賜呵!有時我想,我們既是自己的上帝,又是自己的奴隸。我靜靜地數着牆上壁鐘的“滴答滴答”,情不自禁地想起妻子生命垂危之際,我守護在病牀前,數着輸液的滴數,聽着她細細的呼吸聲,生命就在我們身邊。
在這樣的一個冬夜,我是孤獨的,但又不是。看着妻子睡得那樣香甜,一切都這樣安靜。此時此刻,我的兒孫們,還有遠在異國他鄉的親人,想必都已進入了夢鄉。多少年來,他們夢寐以求的,不正是希望我和我們一家都能幸福平安。如今,我是在與生命對坐,生命與我同在。
靜靜的冬夜,溫暖的家;靜靜的冬夜,美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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