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的彌勒佛散文
小學距離我家很近,僅隔一個小衚衕。由於是農村的小學,所以大部分老師都是附近村的,而我六年級的班主任卻是個例外。
他姓袁,沒有學生知道名字,大家都喊他袁老師,他也是學校唯一一個沒有綽號的老師。老師個子很高,偏瘦,高高的鼻樑上架着一副文人特有的厚鏡框的眼鏡,臉上的皺紋自覺地組成了一個“笑臉”,顯得十分和善。學校沒有專門的宿舍,校長便專門收拾了一個小的辦公室讓他居住。
放學後我們莊上的孩子不急着回家,喜歡在學校的花園裏耍一陣,所以我和袁老師天天見面,久而久之便十分熟悉。老師做飯缺少的油鹽醬醋總會讓我回家去拿,父母有時也會讓我給他送一些蔥、蒜什麼的。他也是我開始最“害怕”的老師。因爲每次送東西他總會給我一些錢,而我拿回家後父母又總是責備我。以致我每次送過東西后都趕緊離開,在學校也避免與他單獨見面。但老師一抓住機會便對我“威逼利誘”,爲了不讓父母責備,這也成了我幼時一筆“不菲”的收入。
老師不吸菸,喜歡喝酒和玩牌。我家門前有幾棵茂盛的大楊樹,樹下十分蔭涼,吸引鄰居們來乘涼,久而久之這裏便行成了一個牌局。放學後,老師便彎着腰搓着手哄我帶他去牌場。他有個習慣,就是在他玩牌的時候,一定要我站在他身後看着。牌桌上的老師失去了平時的笑臉,扔骰子和抓牌都十分虔誠。老師手氣不好,總會輸牌。但他滿不在乎,牌場結束後我們順路回去,路上他總會滿足的一次又一次的給我講牌場上的聽聞,而他忘記了當時我就在他身後。
每次發工資後老師總會買些肉食和花生米來下酒,有時也會喊我一起去。但次次都給我倒一小盅,這也是我最早喝酒的時候。每次他喝到盡興時,性情便變化不定。一會兒給我講他那唯一的兒子是如何厲害,不僅在北京上大學,而且在北京也有一份不錯的工作;一會兒又嚎嚎大哭,緊緊的抓住我的手祈求般的告訴我無論長大如何,一定不能忘記父母的恩情,又自言自語道自己的兒子已經兩年沒回家了。有時也會告訴我他的一些生活經歷,例如他是莊上的“外家姓”,就是在莊上僅他們一家姓,所以在家族觀念根深蒂固的農村總會受到鄰居的'欺負。即使自家的屋頂比鄰居家的高一些,也會成爲吵架的根源,而他的妻子便是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中重病死去的。上一年清明回家燒紙拜祭父親,墳頭上已長滿了荒草,而燒紙的火總是熄滅,他想一定是父親責怪他了……
袁老師只作過我一年的老師,後來便退休了。有人說他去北京享兒子的福去了,也有人說他去旅遊了,但終歸沒有壞的傳說版本。
不知不覺中十年過去了,現在年輕氣盛的我從不知道委屈是什麼滋味,更不知道老師如何在瘦弱的身軀下藏着那麼多的痛苦,並每天保持彌勒佛般的微笑。我知道我們差的不僅是光陰,他教給我的不僅是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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