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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度朝暮散文

散文3.08W

兒時,夢在遠方;青年,果真與安相知相守,並與深山中的老屋結緣。那兒畢竟盈滿了夫君青蔥的回憶。難得剪一段閒暇的光陰,使我們從璀璨的燈光中遠離城市的喧囂與繁華,走進這寂靜的依山伴水的老屋,沐浴在父母慈愛的眼神中,感覺自己彷彿卸下所有的沉重的負荷,回到了童年的爛漫。

山中度朝暮散文

老屋是一個二層木質結構的吊腳樓,坐落在半山腰,背靠着大山,屋後一片橘子園,當北方萬木落葉蕭蕭下的時候,南方綠瑩瑩的橘子樹上掛滿了金黃色燈籠般的橘子,耀你的眼。土坎上幾叢繁茂的棕櫚搖着圓蒲扇一般的葉子在風中婆娑,用它們碩大的葉片輕撫着老屋泛着青苔的瓦頂。老屋右面山坡上斜生一簇簇俊秀的毛竹,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在方格子紙窗上印下斑駁的竹影。門前是一條三五米寬的山溪常年不斷潺潺的流着,從老屋到外面去,要跨過溪面上石拱橋。山裏的人們都是擇水而居,每個村子的名字都與河流有關,夫君的老家叫溪家灣,就是以這條河流來命名的。人們賴以生存的溪灣,從晨光熹微到暮色降臨都是熱鬧的。溪面寬闊,溪水清淺,成羣的潔白的鵝扭着肥碩的身子蹣跚入溪,就變得輕巧而敏捷,它們嫺熟地滑水,時而拍打着寬大的翅膀,時而頭鑽進溪底撲捉小魚。心兒也與它們一起品嚐美味鮮餚。青黑色的老水牛隻能選擇水深的地方,安閒的遊玩,憨厚而溫柔,即使小兒這樣陌生的山外來客,去撫摸它巨大的彎角,它也從來不發怒,眼睛裏流露出慈祥的目光。甚至小兒會在他祖父的幫助下跨在寬大結實的牛背上,去享受“牧童唱巴歌,野老亦獻嘲”的快樂。溪裏還有很多洗衣服的年輕少婦,胳膊上挎着一個竹籃盛滿衣服,拿着棒槌找到一個河水清淺的地方,再尋一塊光滑平整的青石板,然後把衣服放在溪水裏用石頭壓住,任憑溪水在衣服上流淌,想洗哪一件衣服,就把那件衣服鋪在大青石板上,灑點洗衣粉就用棒槌吧嗒吧嗒的敲打。這曾經是我在兒時的記憶,穿越三十多年時光隧道,在山中居然原生態的遺留着。

晨起,潮溼的霧靄嫋娜的飄進窗子,我便喚夫君去山林中尋找新鮮的冬筍,揹着小巧玲瓏的竹簍,拿着一把輕巧的小鎬頭子,說是挖筍那不過爲了遊玩做個幌子。在碧綠無垠的油菜地裏沿着土埂走到稍微寬闊點的山道上,沿着逶迤的山路攀爬,融入了山林中輕紗般的薄霧中。在茫茫的林海中我們的身影顯得那麼渺小,感覺自己的頭髮,面頰,脖頸到處都是溼淋淋的,就連身上的衣服也好似浸了水一般涼冰冰的包裹着四肢,那麼笨拙而木訥的邁步。在山路兩邊的半山腰上,到處是蔥鬱的毛竹,夫君告訴我:“成熟的毛竹第一節如果分枝成雙、對稱生長,是母竹,周圍有竹筍;第一節若爲單枝,就是公竹,就沒有筍。”我在一旁笑噴了,“竹子還分公母!”他很認真的說:“教你挖筍的知識,不學,還笑!”說着就搶過我手裏的小鎬在一株母竹旁邊教我看,“母竹頂梢下垂的方向,竹梢上露珠滴落的地方,就是竹筍生長的地方。每條竹下都有一條主竹鞭,竹鞭走向與第一節對稱竹枝形成平面平行,筍總是生在竹鞭的伸展方向上。”他用腳踢着母竹旁邊地面上那些龜裂的鬆動的泥土,然後用小鎬輕輕一鉤,那紫中泛黃的嫩筍就呈現出尖尖的芽子,我興奮了,想自己刨筍,他並不肯給我,埋頭繼續挖。他把一個像小塔般的竹筍挖出來放在我的揹簍裏說:“還沒有教完呢。其實真正的挖筍就跟你們北方給果樹疏花一樣,在選擇挖筍和留筍的時候,要注意蓄留竹筍的均勻度,每次挖完筍要記住培土、埋鞭,穴和坑要用土填平,以保護竹鞭”沒想到挖筍這麼一件簡單的活兒,卻蘊藏着如此豐富的學問。到了山裏卻也有學不完的知識。我們揹着沉甸甸的半竹簍竹筍趕回老屋時,小兒早已與姐妹們帶着幾條剛會走路

的胖墩墩的小狗追逐了。看到我們歸來好奇的翻騰着簍子裏的竹筍,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帶着泥土的新鮮竹筍,以爲是玉米或者是紅薯之類可以燒烤着食用的,我們跟他解釋竹筍是蔬菜類的`,可以做菜的,他拿着一塊兒跑去廚房興奮的讓祖母做菜。

老家養成了習慣,清晨起來就上山勞動,早晨的飯大約到九點十點鐘吃,沒有午飯,晚飯大約要四五點鐘進餐。在北方生活慣了的我們感覺到從早飯到晚飯的時間是那麼漫長。當太陽照耀着老屋,家人都昏昏欲睡的消磨着時光,我和小兒也佯裝着不餓的樣子躺在牀上入眠,偶爾那婉轉悠揚的叫賣聲飄入耳畔“米米粉兒———嘍!米米頭——伏嘍!”(在老家,人們發音時買和米分不清,其實就是米粉和米豆腐。)向歌聲一樣勾人魂魄,我們便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衝到院子裏對着田間稻梗上推着手推車賣米粉兒的農婦們喊:“我們要米米粉兒!”我們也喊不出地道的湖南方言,聲音很艮!逗得裝睡的孩子們都起來衝到院子裏重複翻譯:要米米粉兒———,額們要米米粉兒!”看着把賣家叫住了,然後孩子們圍着我:“北娘(伯孃)額要一份,”“舅娘,額來一份兒。”於是我就高聲問:“都哪個想恰米粉兒呢,把手舉起來!”這時候夫君也過來湊熱鬧舉起手來,連堂弟家三個孩子加上堂妹家的兩個,算上我們一家八份米粉兒,我給孩子們十元錢,剩下兩元當跑腿費用了,孩子們像小鳥一樣撲棱棱的把買米粉兒的包圍住,不一會兒捧着小紙碗回來了,個個孩子的臉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我們便圍坐在方形的木桌上,開始進餐了。話說這米粉是用大米糯米麪製作成粉條狀,用開水煮沸軟綿綿,勁道道,又滑溜溜的,尤其是麪湯更是有滋有味的,菜籽油嗆湯放上炸好的紅辣椒,鹽兒醬油兒一放,燒開鍋後放上細碎的蔥花,香菜再灑上點胡椒粉和芥末油,喝上一口鹹淡可口,又泛着麻辣的味道,從這樣鮮美的湯裏撈着潤滑綿軟的米粉填補轆轆飢腸,乃是人間快事。

母親卻是認爲這是多麼奢侈的花呀:“你們省親的日子,買米粉的總到家門前賣來,他們要發財嘍!”

哈哈哈,母親遠不知外面的世界,八元錢還能夠幹什麼。八元錢能給孩子們帶來燦爛的微笑和杜鵑花般嬌美的回憶,我願意每天都付出。

我們的肚子被米粉兒撐的滾圓時就上木板牀一倒渾然入睡了。等一覺醒來時已是午後三四點,其實農民早已到山上勞動了。我們是經不起在山野中長期的日照的,這時候能幹些什麼呢,無非是帶着他們翻騰二層樓中的老父親編制的竹器,我看着一個精巧的小橢圓底,大鼓肚子,小細頸,到上面橢圓口又大些,我問夫君:“這是用來做什麼的?挺好看的。”他解釋說:“可以叫做魚簍,用處可大了,盛魚,泥鰍,黃鱔,螃蟹,還有蛇!”我不禁驚歎,山裏農民居然有繽紛而驚險的勞動。然後我們帶着孩子們去溪裏抓螃蟹,我在溪裏玩耍只看到過石縫中有拇指蓋大小的螃蟹。夫君拿着一根毛毛草說:“螃蟹生活在溪兩岸石縫裏,你看看溪水冒着小水泡就翻開石頭。”他一邊模仿青蛙的叫聲,一邊把毛毛草伸進石縫去探試,感覺到螃蟹咬住毛毛草,他就一手慢慢往外拉毛毛草,等螃蟹露面了他另一隻手便迅速的抓上去,一隻大螃蟹被抓到了,我們高興的叫起來,孩子們趕緊把魚簍獻上,裝上螃蟹後把蓋子蓋好,在魚簍的外面圍着傾聽裏面蟹將軍“橫刀立馬”耍威風。或者竊竊私語,或者捧腹大笑。夫君說,就是伸手抓螃蟹的時候手型也是講究的,必須是四指併攏,拇指分開,要把螃蟹前面的兩個大鉗子抓住,否則會被螃蟹夾傷的。在這條溪裏面,大約兩個小時左右就能抓到四五斤的螃蟹,大的有小饅頭那麼大,小的有指甲蓋那麼小。我們揹着滿載着螃蟹的魚簍回來時,夕陽已經把西天便塗上嫣紅的晚霞,此時山林中此一處彼一處的老屋升起了嫋嫋的炊煙,融入山林中稀薄潮溼的霧氣中。低平坦蕩的田裏,油菜那豐腴的綠葉子間冒出一簇簇金黃色油菜花,像初醒的嬰孩睜開惺忪的睡眼,沐浴在玫瑰紅的晚

霞中。孩子們歡笑着蹦跳在田埂上,談笑着,商量着如何分享魚簍中螃蟹,夕陽慷慨的灑下橘紅色的餘輝去擁抱這些無憂無慮的孩童,擎捧着我們那顆不會被時光漂白的未泯的童心,熨燙我們那顆不會被歲月褶皺的思鄉懷舊的感恩之心。

山裏那段悠閒恬淡的生活竟然如黎明曙光,潤澤着我在鋼筋水泥鑄就城市疲於奔波焦灼的心。有時候我們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相應的回報,我們心懷一顆赤誠之心去善待他人,並不一定得到他人的尊重。但是我依然執着的做一個真實真誠的自我。可能源於永遠都沒有走出過山的父輩骨子裏的敦厚善良。至少我那麼認真地度過每一天,至少我用心的對待每一個與我邂逅的生命,雖然無所得,但是終無愧也無悔。

標籤:散文 朝暮 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