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貓正傳散文

在農村，把一袋一袋的稻子、麥子堆在家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五花八門的口袋，或橫或豎，交叉錯雜，顯得十分結實。

然而，這種堆積方式始終是有點缺陷，比如:易生老鼠。因此，貓成了農村最常見也最受歡迎的動物。

我家一直沒有養貓，鼠患也一直沒有斷絕。直到兩年前的暑假，我從廣場回家的路上把她帶回家，才改變了這個糟糕的局面。

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她大約剛剛斷奶，被主人無情地拋棄在路邊的蠶豆田裏。那天人很少，也沒有月亮，路燈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塵，加上又是那種太陽能節能燈，光線強度用若隱若現來形容都嫌過分。

這樣的環境，本來就讓人毛骨悚然，偏又讓我聽到一陣一陣陰森可怖的叫聲，頓時便覺得四周寒氣逼人，腦子裏充滿了同一個念頭:離開、離開…

最終，我並沒有離開。姐姐叫住我說，小貓怪可憐的，帶回家吧。

就這樣，這隻長相奇醜、骨瘦如柴的小貓成了我家的一份子。

姐姐很喜歡她，但老媽卻不待見。山珍海味想都別想，連粗茶淡飯還常常缺斤少兩。

給她起名字成了一件大難事：太文藝吧，老媽不同意；太粗俗吧，姐姐不同意。嘗試了好幾個，都不能一致透過，索性直接喊她“阿貓”，以無名爲名。

阿貓剛到我家時，除了吃飯，就窩在院子角落的窩裏，兩顆小眼珠不停地滴溜直轉。我們每天來來往往，她大概都記在了心裏。

起初，我以爲她是一隻只會吃了睡，睡了吃的懶貓。事實上，她連吃飯、洗臉的次數也比一般的貓少。

兩個月後的阿貓，脫去了幼時的稚氣，眼神不再楚楚可憐，有了一股很明顯的霸氣。不過在大多數情況下，她總是眯着眼，讓人很難發現她的變化。

那時候老媽還不認可她在我家的合法性，我們一家人吃飯的時候她就只能遠遠地蹲着看。每天都是這樣，我們也就習以爲常了。只有姐姐常常替她打抱不平:“讓她天天遠遠地惦記我們碗裏的，都饞瘦了一圈兒了！”

“她何曾胖過呢？”在姐姐埋怨的時候，我總能適時的挑出點骨頭，結束這段不愉快的交談。

一連四天，我們在吃晚飯的時候都沒見到她。“小貓兒現在都不來了！”姐姐看着原該是阿貓蹲守的地方，失落的嘀咕了一句。

“饞貓怎麼抵擋得住美食的誘惑？”我一下子好奇起來，興沖沖地跑到阿貓的窩旁，歪着腦袋，仔細地看了又看。最後確認，阿貓不在窩裏。

“阿貓呢？”我問姐姐。

姐姐搖了搖頭，指了指幾個堆有糧食的房間，示意我去找找。

“哦，我不去，她會來的，她是那樣饞！”

那天我真的就沒去找她。

晚上快睡覺的時候，我看到了她，老媽也看到了。她銜着一隻雞蛋大小的老鼠，很張揚地從西北角的`屋子竄向她的窩。

“她竟然逮老鼠去了…”我有點驚奇。

“她在警告你，別把她看扁了！”姐姐趁機奚落我。

阿貓跑到窩旁，把老鼠丟在地上，悄悄跑到旁邊的箱子後面，只探出和夜色相近的腦袋，目不轉睛地盯着。

老鼠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死了，反正一點生命的氣息也沒有。

阿貓盯了半天，有點耐不住了。猛地從後面竄出來，撲到老鼠身上。

老鼠還是沒動。

阿貓調皮地撥弄了兩下，沒有迴應。似乎是內心充滿了無趣，阿貓背對着老鼠坐了下來。

老鼠動了。裝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動了。

什麼叫得意忘形呢！老鼠高興地轉了轉腦袋，卻沒看到阿貓已經偷偷瞟過兩眼了。

院子在這時突然安靜下來，除了阿貓，我們一家人都專注地看着老鼠，期待着精彩呈現。

老鼠試探性地挪動了兩步，小心翼翼地盯着阿貓，最後肯定了阿貓沒有望到自己，趕緊撒丫子就跑。

突然，老鼠感覺有點不對勁。哪裏不對勁呢？老鼠剛擡起頭，一隻大爪子從天而降，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阿貓得着地搖了搖尾巴，鬆開爪子，仍然背過身去。

這回老鼠真的死了，阿貓似乎也更沉得住氣，一直坐了十來分鐘。

打那以後，老媽對阿貓是讚不絕口。阿貓的伙食也大大改善了。

阿貓很會察言觀色，每天都十分勤奮地捕鼠。

阿貓發福了！這是我半個月以後從學校回去，發現的第一件事情。

家裏多了只狗，這是第二件事。

“哪來的狗？”我問。

“你阿姨送的，難得的是和阿貓處得非常好。”老媽說。

“阿貓阿狗每天都一起睡覺！”姐姐補充道。

我在家裏呆了一天，看到阿貓阿狗嬉鬧了一天，頓時好生羨慕。

第二天，我去上學了。阿貓是留在家裏不跟我一起走的。

“你可不能欺負新來的！”我走的時候，輕輕拍了下阿貓的頭。

阿貓終於還是沒有聽我的話。而且，一下子就玩了把大的，直接把阿狗送地獄了。

我離開了兩週，對這件事全然不知。老媽也不跟我講，只說太晦氣。

我始終對阿狗的死耿耿於懷。

晚上，我跑到超市裏，買了一大堆零食回去，賄賂到姐姐那裏，終於打聽到了原委。

姐姐說，聽人家說，有人看到阿狗在追趕阿貓。跑到糞池旁邊的時候，阿貓一下子跳過去了，阿狗既沒剎得住，又沒來得及跳，一下子栽倒在糞池裏，死了。

死了？不是有人看到的嘛？我反問道。

姐姐沒有回答我。

爲什麼不搭救這個鮮活的生命？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你是個壞東西！”我看着阿貓一臉無辜的樣子，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轉眼間，阿貓呆在我家兩年了。捕鼠這老本行早就丟了。體態一天天豐滿起來，十分惹人喜愛。

現在我回家，她就微微把眼睛眯個縫，喵嗚一聲。

早先的窩已經被撤了，她現在長期棲息在我的椅子上。臃腫的身姿剛好嵌在我幾年來壓出來的坳塘裏。

“你可以醒醒了！”我推了推阿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