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的優美散文

衣櫥裏那件將軍黃的衣衫靜靜地躺了不知好幾年，每與它碰一次面，便在心底無聲地自責一次，總覺得自己在百媚千紅的色彩中慢怠了甚至遺忘了它。好比，一個君王對一個妃子的薄倖，寵信過一、兩次後再也不曾見了。其實，這件衣服原本我是極喜歡的，俄羅斯女兵制服式樣，還有那不招太多人待見的將軍黃，都是我的最愛。只是，不知何時起，衣襟上被燙了一個極細小的洞後，再也沒穿過，也只是因爲喜歡它，也就一直留在衣櫥裏儲存着它。好比那個君王，雖不再寵愛了，卻是萬般不願捨棄的。

那日，整理衣櫥再次和它見面，忍不住輕輕攤開，找尋那個小小的洞，因爲這個極小的洞，讓我幾近遺忘了它，摩挲着這光滑的布料，好像看到了它當初的風姿，記憶的閘門再也關不住那些喜它愛它的日子。仿如玄宗梅樹下想起梅妃江採萍，寵她愛她的那些時光曾經那麼溫暖過。

我想我是笨拙了些，這麼多年來，總沒想出一個彌補的`辦法，讓它緊隨於我，而競忍心棄它不顧扔之一旁。

偶然地，在那條不常走的街道上走過，發現有個叫“銀針挑線”的鋪子，或許是喜歡這個招牌，進去看看，見那低頭做活的女子手裏的銀針挑着一根絲線在那輕巧巧地飛舞，好像要將自己全部的心靈手巧匯於這一針一線中。那一刻，醍醐灌頂，是啊，那個小洞上繡上一朵小小的蓮，不就是動人的蓮花香了嗎？

親眼目睹了那女子的手工製作過程，那朵袖珍蓮花好似要從衣襟上慢慢展開那粉粉的花瓣。一針一線的交織，在這原本刺目的小洞上瞬間就開出了一朵不勝涼風嬌羞的水蓮花，我想我是醒悟得太晚了，空遺那幾年的光陰，錯失了那衣服的美麗。

大多時候，都在“被忙碌”的日子裏將生活的小情趣失去，我竟然忘記了生活中還有一個叫“繡”的美好字眼。曾經，走過江南的繡巷，看過凝眉端坐的可稱之爲“繡娘”的女子，在古老的巷子裏，手端花繃子，藉着和熙溫暖的陽光或者細細的微風，纖細的手指輕巧地捻絲走線，輕盈飛揚，一襲典雅的氣息便隨着疾走的繡針瀰漫到巷子裏。在她們的身旁，地上的籮筐裏彩色的繡線、絨線隨意散落，熙熙攘攘的遊人走過，一雙雙好奇的、欣賞的目光定格，也打擾不了她們那花一樣的世界。那牡丹綻放百花吐蕊的富貴滿堂，那亭亭玉立楚楚動人的簪花侍女，還有那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齊鳴百鳥，更有那笑容可掬躺臥蒲團之上的彌勒老佛……繡花生香，繡鳥聽聲，穿插蟠疊，或許，繡娘們祈望家門和順萬事興，吉祥安寧竹報平安的美好心願就盛開在這一針一線的輕盈中。

也有人說，女子刺繡，穿一針萬色的線。粉黛紅腮閨中翹首，繡的是情。且看那愛耍小脾氣的林黛玉，爲寶玉繡了一個荷包，在寶玉的衣衫裏沒找到，以爲寶玉賞了別人，還哭鬧了一回，最後得知寶玉依然藏在懷中，那愛生氣的黛玉心中是如何的暗暗歡喜。刺繡的美不是那種表面的繁華，是一種滲入骨髓的妖嬈。用針用線刺出的絕妙，我相信是有感情的。

某日，我會再穿上那件繡了一朵蓮的衣衫，翩翩然於某條安靜的小巷。我還想做一個會繡花的女子，在低眉捻線間的姿態中坐成雲端仙子，讓千百種的情緒都化爲指尖的一縷縷芬芳，無語勝似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