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散文《小薇》

說起小薇，她是我一個十來年的朋友了，她人長的特別秀氣，面板白皙，身材嬌小，一頭滑溜溜的長髮披在肩上，鼻樑像東方女子一樣，高挺挺的，是個特別標緻的美女，眼睛圓亮圓亮的，總是透着一股子靈氣。

她穿衣也非常的簡樸，經常最喜歡穿的就是她那件看起來已有四五個年頭的乏着白色的綠外套，每到春天或秋天，就總是在箱底下翻騰出來，掛在她那個嬌柔瘦弱的身軀上。

對於她這麼個喜好，我時常還調侃她說，是不是當你出閣的那一天，也要把這件退了色的衣裳當作最滿意的嫁衣呢。她聽到我這麼和她嬉戲，就會眼睛一瞪，彎腰順手牽起我的雙手，眯着雙眼，用極其嚴肅認真的口吻說，小艾“依我看啊，我想的是如果你比我出嫁早一些時日的話，我就把它當作我對你的結婚禮物隨了，你看怎麼樣啊”。

哈哈，我聽見她如此捨得她的心愛之物，便在她緊握着的雙手中抽出右手，在她一不留神之際把她的鼻樑給狠狠地颳了一下，然後又輕輕地擰一下她的腮幫子說，小丫頭，你會捨得嗎?這可是你最心愛的一件寶貝了，雖然顏色看起來比不上剛買來時那麼的豔麗了，但它對於你來說，可是比你生命還要珍貴的物什了，就算你捨得送，我還不敢要呢。

她宛兒一笑，瞅着我，紅潤的臉頰上盪漾起一抹動人的微笑，一縷斜流海也順着她的笑容在鬢角滑了下來，她從容悠閒的擡起手臂一根手指把它們劃了開，不緊不慢地對我說：“我是說着玩的啦，你是知道的，我把它當作寶貝伺候着，我才捨不得送人呢，還有啊，如果你真早我一時日出嫁了，我也不會送你這麼一件寒磣的對你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的物什啊。她說完，擡起頭作着思考，水汪汪的一對眼睛便對着天空又似乎對着我說;“這樣吧，你容我考慮考慮啊，我有種預感你可能今年就會出嫁，我要用心思忖思忖一下，該送什麼禮物給你呢。”

我看着她傻傻作夢的樣子，便又在她鼻子上用力颳了一下，她方纔如夢初醒般，吱哇一聲，嘟嚕着嘴巴，怒目橫眉地大叫一聲。“小艾，你作什呢，刮疼我了，好啊你，要不你也來試試這錐心一般痛的滋味呢” ，嘿嘿，我向她做了個鬼臉，便掙脫她拽的緊緊的手，一溜煙地跑開了。

她嬌小的身子在煙花柳絮的陪襯下，迎着微風追趕着我，我邊跑邊回頭，看到她跟在我後面氣喘吁吁地，然後停下腳步，屁股撅的老高，雙手支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擡起右臂揮動着，讓我等等她，我轉過着笑嘻嘻地沒有理會，只顧自己向前跑，嘴裏還說着你快來追啊。當我跑出了老遠，方不見她追趕上來，又怕她出事，憂思着向來時的路往回折返，誰料，我剛折回到一顆柳樹下面，弓腰四處探尋着她的身影，正當我擡起左腳向另一個樹底下走時，她卻在樹的背後將我一把抱住，並得意得說。“小艾，這回可把你給結結實實地逮住了吧，看你還能不能逃脫我如來佛的手掌心了。”

她就是這麼調皮又叫人不得不憐愛的一個女孩子，和她在一起，我老是擔心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而傷害她，總怕她因憂思而傷了她單薄的身體，當然，她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纔會笑呵呵，放肆地大笑幾回，平時，她那一汪秋波如水的眼睛，在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嚼滿淚水，我心疼她、憐惜她，時常的只要我一有空，就會把她叫出來和她嬉笑打鬧，逗她開心，談談心，說些無關痛癢的話，讓她暫時擺脫掉她那個佈滿陰鬱的家，寬慰寬慰那些讓她難以面對的傷心事兒。

寫到此，我想是我該讓大夥兒瞭解一下小薇的家裏情況了。

她生長在一個極其貧寒的家庭，祖父祖母、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三代全是農家出生，父親在她剛過完十二歲生日，出山砍柴的時候，揹着一捆子砍好的柴在回家的路上，腳下一不小心，被滾落到了不是很深的溝壑裏，一條腿就從那天開始落下了殘疾。

那年是冬天，山裏的男人，是每年快到過冬的時候，隔個十天半月的都要成羣結隊地約好，在深夜，等村子裏的人都睡熟了，兩點多鐘便從被窩裏爬起來，拿上睡前拾掇好的斧刀黑天摸地的上路，到離家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砍些柴做過冬準備。

她父親也是一樣，爲了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也是必須的要和同村的男人們，扛起斧刀和繩索，還有妻子連夜烙好的大餅七、八個打包包好，挎在肩上，與他們一起往深山老林裏走去。

這一去要一些時日的，最短也得三天，最長啊，很是說不準的，因爲如果遇不到林業看管的人，那就會很順利，最長不到四天也就歸家了。可如果遇到他們，那隻能和他們玩起貓抓老鼠的遊戲，稱他們熟睡的時候，才偷偷地砍柴。

其實，那年代只要是住在老山林裏，出山離家是常有的事，男人們不是起早貪黑地在地裏忙碌農活，就是要到百十里遠的山上去砍柴或做工，常年累月，男人待在家裏的時日還真是有限的，而此時的妻兒就只得窩在家裏幹些農家事。

時常的，在男人離家外出打工或砍柴的時候，妻子夜夜坐在煤油燈底下爲孩子縫補縫補，兒女們呢，在時間尚早時便會爬在炕頭上寫寫作業、看看書什麼。夜深了，孩子便都鑽在被窩裏呼呼地睡去。而母親會一直忙到深夜，依舊對着暗淡的燈盞低頭縫縫補補，就這樣在一個又一個挨着的孤寂的夜裏等待着丈夫的歸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料得到，父親打小算起出山砍柴的次數，都可以和她現的年齡比擬了，可旦旦就是這一次，卻遭到了不側。聽她父親一起砍柴的鄰居阿爸說，父親是在揹着砍好的一捆柴出山時，由於天黑，再加那些看林的人又在後面窮追不捨，在慌亂中沒看清楚路，一不小心被腳下一塊大石頭給絆倒的。

鄰居阿爸說：“這一絆倒沒什麼，可你說說，我們走的那路，坡徒就像我們兩家後院的那座山坡，往上走時額頭就捱到地面上了，下坡時那屁股簡單就是坐着往下滑，實在是太徒了，也太危險，你們知道嗎?我們每個人走的時候都非常非常的.小心翼翼，那顆心啊都提到嗓子眼了，可這次，哎，你父親算是應該倒黴吧，但還好，命總算是搭住了，可這條左腿聽醫生說要被截肢的，你看看，這一家子的頂染住，就這樣倒下了。”鄰居阿爸說着說着，眼淚也婆娑地掉了下來，然後轉過身用袖子抹去眼角滲出的淚水，回身望着這個家徒四壁、窩在角落裏低泣的孩子們，心裏酸酸的，手背在弓着腰的後頭，腳步沉重地踏出了門墩子，嘴裏唸叨着，並哎聲嘆氣地向他家走去。

鄰居阿爸走後，小薇她母親呆呆的眼神，一下子和平時就換了一個人似的，神情呆滯地看着躺在炕頭上的 老頭子，手還時不時地抹着不到三歲孩子小文的頭，一滴眼淚順着臉頰巴答巴答地落在了孩子頭上。

這裏說到小文，就是小薇最小的一個弟弟。她母親一共生了她們姊妹四個，小薇頂大今年算起實歲來也十二歲了，其中還有一個小妹小鳳十歲，三妹叫小圓七歲，而這會在她媽媽懷裏抱着的孩子就是小文，小文你可別看他只有三歲大一點，在平時可是一非常懂事的孩子，我們都知道，三歲的孩子是最淘氣的階段，可能是這孩子天性比較溫順，也大概是在幾姐姐的調教和父母親的教導中，他和其他三歲的孩子相比較，算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了。

其實，這會的他，在媽媽懷裏窩着，似懂非懂地看着媽媽憂傷的眼晴，時不時的還伸出小手兒在媽媽臉上蹭一兩下子，一聲不吭地在母親的脖頸上抓來抓去，右手拽住他媽媽敞開的領口不放。

在農村生個男孩，老一輩的人常說(當然，現在也照舊一直沿襲着老傳統觀念)，“生個兒子就有接班人了，可以傳宗接代，還有就是以後父母老了去，有個出力的，也不怕沒有贍養父母了。”這是我們農村人生男生女的觀念，同樣的也是我們中國人幾千年沿襲而來的老觀念。

小薇家也不例外，母親爲了要一個男孩子，一個頂樑柱，到了這把年紀才總算是有了小文，有了小文後，全家人都把他當寶貝似的慣着、哄着，唯恐孩子受傷。

言歸正傳，母親低垂着頭，眼淚巴拉巴拉直往下掉，口裏還唸唸有詞地說，這可怎麼得了，孩子們還都這麼的小，這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哩。

角落裏蹲着的小薇，聽到媽媽哭泣聲，一下子站了起來，擡起胳膊用袖子抺去眼淚，帶着低泣聲說“媽媽，你別哭了，往後還有我呢，我不上學了，我回家幫你幹家務”

母親，聽着女兒的話，哎呀一聲，哭聲更大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孩兒呀，不念書怎麼能成，你們看，我和你爸爸沒念書成了這個樣子，一輩子就只能在這個山溝溝裏受罪。”

說着，母親順手拾起炕巖上的一條毛巾擦了一下眼睛，緩了緩，又正色對小薇道：薇兒，你明兒個該幹什麼還得幹嘛去，上學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擱下的，你看你的成績在班上每門都是優秀，腦瓜子也靈活，今後一定能把書念成，別怕，有媽媽呢，我們家今後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你給培養成大學生”。

小薇聽着媽媽鼓勵的話，眼淚嘩啦啦地直往下掉，一下子撲在母親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而其它的兩個小妹，也跟着來到媽媽身旁，嗚嗚哭泣着。

接下來的每個艱難的日子裏，母親總是起早貪黑，早出晚歸，一個人忙出忙進，照顧了老頭又要顧兒女，就這樣，不到夏天，整個人一下子從豐滿落成了皮包骨頭，廋的都不成人型了。

小薇實在看不得母親就這樣一天天地消廋了去，就在同時，放了署假後，自己決定不再上學去了，專心留在家裏陪母親，幫母親做家務，帶小弟弟，和母親一起承擔起家庭的重任，給予母親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和分擔一些母親的重擔。

她一直想着，現在的家看起來很是落敗，困難重重，往後只要我和母親一起扛起這份重擔，一定會度過難關的。

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她父親的腿病越來越不如前了，剛開始，在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病情以及父親的情緒都有所好轉，但最近，由於新年一天天的挨近，小薇細心的觀察，發現父親的情緒又有了些不穩定。尤其是他看見青磚坯砌起的鍋竈上一無所有，還有她們姊妹幾個快過年了還穿着幾年前他買給她們的破爛不坎的衣裳，他老人家越發的揪心了，額頭緊皺的眉頭，以及鬢角的白髮又增添了不少。

小薇曾說：“她記得很清淅，有一天，我和母親下地拾柴草剛回到家院子裏，我們還沒有放下肩上扛着的一捆柴，父親就在裏室大聲嚷嚷，“小薇你快進來，”我聽到父親的喊叫聲，趕緊卸下肩頭的柴，三步並作兩步地一垮門坎進去，看到父親一個人坐在炕頭靠近窗戶的位置上，手撐住窗臺，嘴裏唸唸有詞地說：“小微啊，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你看今年我這個樣子，給你們什麼也沒有買，明早啊，你就和你母親去趟河家灣的集市上，給你和幾個弟妹買幾件像樣的新衣裳吧”。父親說完，擡起放在窗臺上的一隻胳膊，然後很吃力地從屁股地下摸出一張嶄新的錢來，揮手讓我到他的身邊座下，遞了過來，我看到父親顫抖的手，眼淚如崩堤的河水不由自主地順着臉頰往下掉。

父親擡起頭，看了我一眼，語調很沉穩地對我說，小微，別哭了，拿着，你是我們這個家最大的，也是最聽話的，明天一定要和你母親去河家灣的集市上爲小妹妹和小弟弟、還有你購置一些必須品，父親說完後，哎了一聲，便順着牆角往下滑了去，頭依在枕頭上，側臥着似乎又想睡了，但我看着父親的後背，明顯地感覺他在抽泣。

話說小微接過父親遞給她的壹百元錢，此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低着頭，右手摸着眼角的淚水，左手緊緊地捏着那一百元鮮紅的百鈔，看了好長時間，才緩緩地溜下炕沿，輕輕地關了門，向母親走去。

這就是小微，一個受盡了苦難的小女孩。

她的童年是多難的，家庭的貧窮，讓她早早就懂得了生活的來之不易和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的快樂。同時，大概也是在麼一段困難的日子裏才築就了她堅毅、不屈不撓的性格。

然而，這樣一個貧窮的有時候連一口飯都無法吃得上的家庭裏。卻造就了她這麼一個永遠不怕艱難困苦的女孩，一個始終迎着風在走的女孩，她常常對我說，在被風吹打的同時，風也就同時成了我們前進的嚮導，人世間沒有哪一條通向成功的道路是沒有風雨的，沒有一條通向成功的道路是陽光和煦的，我不怕現在的困難，只要我有信心，對生活有信心，相信會有哪麼一天攀上輝煌的頂點，母親和弟弟妹妹都會享福，我會一直笑着迎風走，也決不會將沉重的負擔背在肩上，我要把它墊在腳下，成爲前進的動力，在往後，不管遇到怎樣的荊棘、困苦，也決不會悲觀抱怨，我要用積極的行動和樂觀的態度，把不如意的生活描繪成一幅多彩的水墨畫，那麼，美好的生活還會離自己越來越遠嗎?

多麼樂觀的女孩子啊，貧窮不但沒有打倒她，反而讓她更加懂得了活着的意義以及頑強拼搏後帶來的喜悅。可當我們用心在聆聽她的心聲的時候，你會發現，她臉上盪漾着的笑呵呵，掩藏了心裏的多少痛苦和無奈……

我看着她，兩行痛惜的淚水嘩啦啦地順着臉頰滲入了心窩，接着，憐惜的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裏，久久的、久久的。我讓要她知道，在她身旁永遠有一個愛她、疼她的夥伴相陪左右，永遠有一個對她不離不棄的兒時最值得信賴的知已，永生永世願意爲她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