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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聾娘打電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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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娘一其實已經聽不見聲音了。十幾年前的一次車禍,讓她的耳朵完全失聰,助聽器給80多歲的她帶來的`只是一些噪音。她更多的時候是靠看別人的嘴型和猜測,與別人對話。

給聾娘打電話散文

但我還是堅持每週要給她打一次電話。父親去世後,一娘一就住在大姐家。大姐告訴我,很奇怪,一娘一對其他聲音都充耳不聞,唯獨對電話鈴聲有反應。每次打電話,一娘一即使坐在院子裏,都會告訴姐說有電話了。來了電話,都是大姐接。每次一娘一都會問姐:“是不是小辛的電話?”若是,一娘一就會走到電話機旁側着耳朵聽。一次,我和姐說一會兒後,說讓一娘一接電話。一娘一推脫着,好像對這個洋玩意心存敬畏,說:“說啥呢說啥呢?想了好多話,一拿起電話,那些話就找不着了。”

姐就在旁邊說:“你慢慢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一娘一拿起話筒還說:“看看,我也不知道說啥。”問她的身一體怎麼樣,她沒反應,只是一個勁兒地問我:“娃啊,北京冷不冷啊?你穿得厚不厚?可別感冒了。”我說,沒事,北京的溫度和老家差不多。不知她聽到沒有,一娘一繼續說:“娃啊,你吃飯可別將就呀,想吃啥就吃啥啊。”我說沒事,現在還吃胖了些。她聽不到我的回答,還是問:“你好熬夜,晚上可別睡得太晚了。晚上別喝茶了,喝茶更睡不着……”一口氣把關心我的話說完了,又自言自語地說:“你看看,又不知道說啥了,不說了。”就把電話給了姐。

基本上每次都是這樣的對話。我關心着她的身一體,她也在關心着我的身一體。只是一娘一說的我都照單全收,而我說的,她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但即使這樣,我仍每週給她打一次電話。

有一次我到外地出差了半個月。到第十天左右,姐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小弟,你沒事吧?怎麼那麼長時間沒有給家裏打電話?”我一愣,才意識到竟有十來天沒有給一娘一打電話了。姐說,你這麼長時間沒有電話,一娘一這幾天都沒睡好覺。一有電話來,就說,肯定是小辛的電話。結果每次都讓她失望,她就讓我給你打電話問問你。當時,我心裏就那麼一酸,一疼。前天晚上,因爲加班,電話打得晚了一點,也就是8點多,一娘一已經睡下了。我正和姐說話時,聽到姐說:“一娘一,你怎麼起來了?”話筒裏聽到一娘一說:“我聽到電話響了,肯定是小辛的。”又聽到姐說:“你看你,天那麼冷,你趕快回牀上去。牀剛暖熱,你一起來就涼了。”一娘一說:“我不走,就在旁邊站着。”姐和我說,一娘一聽到你的電話,衣服都沒有穿整齊就過來了,非要站在旁邊聽不可。我說:“一娘一聽不見,讓她回牀上吧。”姐說勸不走,就在旁邊站着呢。給她電話她也不說,就是站着。我匆匆放下電話。我在想,那些她聽不到聲音的電話,其實成了她和遠方的兒子唯一伸手可觸的實物,所以纔會對電話聲音那麼敏一感;是不是覺得站在聲音旁邊就像是站在兒子身邊一樣了呢?千里之外,我朝一娘一的方向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