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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旅途,也有風雨也有晴散文

散文2.34W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幾天北京連着兩天下雷陣雨。昨日傍晚竟然下起了大暴雨,狂風夾着瓢潑般的雨水猛烈地砸向大地,瞬間滿地流水。灰暗的天空烏雲翻滾,電閃雷鳴,汽車輪子都被湮沒在雨水中了。大暴雨下了一陣子之後,變成了懶散的小雨。雷聲也不像先前那樣震耳欲聾了,閃電依然在烏雲密佈的天幕上接二連三的劃出刺眼的電光。

人在旅途,也有風雨也有晴散文

雷雨忽緊忽慢,但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憑窗讀雨,心中徒增了幾分焦慮。桌上的大盤雞都涼了,可是兒子還沒有下班回家來,這麼大的雷雨,不知此時他是在地鐵上還是在公交車上?華燈初上,街對面的彩燈在雨中閃爍,絢麗的燈光和灰色天幕上的閃電交相輝映,將隨風飄落的雨絲襯托得如千萬條晶瑩剔透、變幻莫測的禮花一般絢麗。溼漉漉的樹葉兒在雨中敞開心扉舒展雙臂,欣然接受來自上天的恩賜,任秋雨沖洗着昨日的塵埃。

此時已經是夜裏9點多了,兒子還在下班的路上。北京太大了,上班的路拉得很長。窗外的雷雨一陣兒緊鑼密鼓譟聲大作,豆大的雨點兒瘋狂地墜落,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雨點兒打在窗戶的玻璃和護欄上,發出砰砰砰的響聲,猶如萬馬奔騰的鼓樂聲。不一會兒,雨絲兒又變得懶懶散散不緊不慢,彷彿一位絕代佳人彈奏的一支悠揚的《雨打芭蕉》樂曲一樣舒緩。噢!好美的雨景!此情此景如夢似幻,不經意中喚醒了我內心深處那段早已淡漠的記憶!

那是1990年7月31日,我從烏魯木齊乘火車來到北京,然後要換乘前往張家口的列車,去參加一個由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舉辦的爲期15天的《文學講習班》。那時候火車沒有提速,從烏市到北京乘火車需要3天4夜時間。到北京站下車的時候已經是8月2日的晚上了。因爲是頭一次獨自出遠門,心裏頭很是忐忑不安。還好,同車廂裏有幾位參加“西北五省高科技會議”歸來的朋友,其中有一位來自青島的馬兄也要在北京換乘列車,因爲我對北京不熟悉,所以便跟着馬兄一起去公主墳買好了車票,又順便來到頤和園遊玩。

雖然是陰天,但遊覽頤和園的人們依然興趣盎然。放遠望去,遠處的青山宛如宋人筆下疏淡的水墨;而近處的荷花則在灰色的雨意中顯得格外高雅、秀麗,點點粉紅恰似少女微笑的紅脣,爲頤和園帶來絲絲縷縷的詩情畫意。

密佈的烏雲越壓越低,朦朧的雨意籠罩着頤和園,萬壽山披上了薄霧般的輕紗。十七孔橋像一條巨龍靜靜地臥在昆明湖中。微風陣陣吹過,湖邊的柳絲兒隨風盪漾,千萬枝條晃晃悠悠飄飄然然。我突然想起了維吾爾姑娘在舞臺上和葡萄架下甩動的長長的辮子,一個辮子代表一個年輪,每個姑娘都甩動着十多條長辮子,輕輕地一個旋轉或擺動,滿頭的辮子就會甩動和舞蹈,那情景多麼像昆明湖上隨風起舞的柳枝條啊!

突然我感覺有一雨滴落在了我的`面頰上,不大一會兒細細的雨滴漸漸密集起來。我看見身旁有無數的傘花在遊動,昆明湖畔和遠處劃小船的人們都撐起了雨傘,五顏六色的傘花使昆明湖的景色更加生動迷人。細小的雨點落入平靜的湖面上,瞬間綻開一朵朵美麗的小水花。我的心兒像雨中的荷葉般悄然舒展。因爲新疆雨水較少,所以我根本沒有出門帶雨傘的習慣。同路的馬兄將他的雨傘遞了過來,我報之一笑,輕輕撥開雨傘說:“零星小雨,沒事!我覺着在雨中划船遊覽昆明湖,一定另有一番情致。”馬兄笑着說:“好吧,租一條船就在湖邊玩一會兒,雨下大了就上岸。”

在衆多停放的小木船中,我一眼看中了一條天藍色的小船。我們跳上小木船,馬兄熟練地搖起了雙槳,我卻悠閒自得地觀景拍照。雨不緊不慢地飄着,每一顆雨珠落在湖面上都會綻放一朵神奇的小白花,像跳動的音符,叮咚、叮咚,優美而和諧。我的心裏好舒爽啊!漸漸的我感到在湖邊遊玩有些不過癮了,堅持要到湖中間的堤上去看看,馬兄只好將小船向湖心劃去。小船剛劃到湖中心,突然頭頂炸響起了一聲巨雷,湖面剎時掀起了波瀾,雷雨也驟然加緊了韻律,豆大的雨珠瞬間織成了密密咋咋的雨簾,遮住了眼前的視線,小船四周頓時也跳躍着無數朵白色的梨花,整個湖面像沸騰的開水,泛起了一尺多高白色的水花。轟隆隆……嘩嘩譁……沙沙沙……風聲、雨聲和着一陣陣雷聲混響成一片,演奏着一曲奇特的雷雨交響樂曲。

那一刻遠處的山和近處的樹木、十七孔橋都看不見了!我們被密集的雨絲籠罩着,耳邊充盈着超強的雨水落入湖面的聲音,一切都淹沒在白花花的雨的世界之中了。哇!簡直太神奇了,太美妙了!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哦!太棒了,太棒了!”我高興得拍手叫好,啪!懷裏的照相機掉了下來,才一眨眼的功夫,小船裏的雨水已經漫過腳踝了,我一把從水中撈起照相機抱在懷裏。多虧有個防水的攝影包,否則相機肯定報廢了。那可是我借朋友的相機呀!

還記得小時候,每逢下雨的時候,我就喜歡把小木碗伸出視窗接雨水玩。只要看到街道上有卷着褲腿戴着草帽的人行走時就會喊道;“下雨了,冒泡了,王八戴上草帽了!”我們村裏的孩子們都會拍着手跺着腳扯着嗓子唱這首童謠。家鄉的雨水特別多,春季裏又經常下雷雨,那雷聲真叫響,就像是在頭頂上炸開的一樣。那雨下得也非常猛,有時就像自上而下潑水似的。

下雨天農民不能下地幹活。女人通常會利用雨天做針線活,男人們在家呆不住,打着雨傘或是戴上草帽找地方扎堆下棋打牌聊天去了。我們小孩子最怕下雨天,下雨母親在家裏,根本不讓我們出去趟水玩,憋得難受啊!每逢下雨的時候我和姐姐不是用盛水的傢伙從視窗伸出去接水玩,就是站在門裏邊伸着手接水玩。下雨時家家戶戶的視窗幾乎都有幾顆小腦袋晃動。只要街上有人冒雨行走,無論是從那個視窗先發出第一嗓子,立馬就能匯成一股奶聲奶氣的合聲,“下雨了、冒泡了,王八戴上草帽了。下雨了,冒泡了……”家鄉的街道並不算寬敞,街道兩旁房子連着房子,視窗對視窗。如果伸着腦袋在視窗張望,半天見不到一個行人在雨中疾行或奔跑,那才真叫我們小孩子掃興呢!

大暴雨中密集的雨絲擋住了我的視線,目光穿不透雨簾,四周被雨絲包圍着。小船也擱淺在湖心了,無論如何也不能使它前行或者後退!我把照相機斜挎在脖子上,雙手不住地從船倉裏面往外潑水,馬兄則奮力划着雙槳,想把小船劃到十七孔橋洞下避避雨。然而風和雨的來勢都很猛,小船隻是隨風在原地打轉轉,絲毫不能行駛。雨越下越大,雨點兒比花生米還大。划船去橋下避雨是不能了,馬兄急忙取出雨傘,剛把雨傘撐開,一個風頭打來,雨傘被吹翻了。經過一番折騰,等到馬兄把修好的雨傘遞給我時,我們早已成了兩個落湯雞了。不過我還是千方百計地用雨傘護住照相機。

湖上風大雨猛,小船劃不動了,只好任它自己飄吧。那一刻雨中的昆明湖白茫茫的,小船四周濺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我們的小船恰似白色浪花中一朵孤芳自賞的藍精靈。一切都被雨絲編制的大網籠罩着,我彷彿進入了一個潔淨幽雅如詩如畫的神話世界,躍入這湖中潔白雨花的純真中去了。

有好幾次,猛烈的風把黑色自動傘吹成了花朝上。每次又都是馬兄一邊站在我的身後爲我遮雨,一邊快速弄好雨傘遞給我。那一天的風和雨的方向性極強,雨絲不是垂直的,而是斜着掃下來的,雨傘根本就撐不起來。即便是撐起雨傘也只能斜放在頭頂上或者緊貼着身體。最後馬兄索性將雨傘壓在我的背後爲我遮雨,自己卻被大雨淋得眯縫着眼睛。除了感動之外,我感到很是過意不去。我們是在烏市開往北京的列車上相識的。在三天三夜的旅途中,我倆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在火車快到北京站時才說上話的。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划船到湖心來,馬兄不會被淋成水人似的。馬兄似乎察覺到了我流露出來的歉意,滿不在乎地舉了舉雙臂說:“好長時間沒有淋過這麼痛快的雨了,哈哈,真舒服呀!”說着呵呵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雨中久久地迴盪……

雷陣雨吼叫着向東而去了,天空逐漸明朗起來,雨珠兒又變得懶懶散散了。不大一會兒,五顏六色的傘花又在昆明湖畔遊動了。躲在橋洞的十多隻小船也出來了,霎那之間昆明湖面和湖畔被絢麗的傘花裝扮起來。經過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水洗禮,眼前的山水更加清新、鮮亮。一陣陣風兒吹皺了湖面,雨珠兒在碧波間彈起無數水花,一切都像詩一般的美麗。

那一年在昆明湖上遭遇雷陣雨的經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讓我真切的體會到在湖中遭遇雷雨的暢快,還有那種無助。轉眼之間20多年過去了,而那一天在昆明湖遊園遭遇大暴雨的情景仍舊是記憶猶新。

突然開門聲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急忙向門口跑去,哦,兒子終於回來了!他的兩條褲腿溼漉漉的往下滴水,全身的衣服幾乎都溼了。他站在那裏換拖鞋的時候,地板上立刻出現了一灘水。兒子一邊脫去淋溼的衣服一邊說 :好大的雨!下了地鐵一看,地面上水好深,馬路上汽車輪都看不見了,沒法騎自行車,只好坐公交車回來了。兒行千里母擔憂啊,兒子回來了,我的心也就踏實了,趕緊去給兒子熱菜、拉麪。

這是我第二次在北京遇到大暴雨。20多年前在昆明湖上遭遇的那場大暴雨時我是雨中的感受者,如同電影裏的主角一樣,從心靈到肉體都沐浴在雨中,印象刻骨銘心;而這次我是從高層樓的陽臺憑窗欣賞大暴雨,好像一個坐在影院看電影的人,居高臨下看着人們在雨中奔跑,看着汽車像船兒一樣從“河流”中駛過……我是個局外人。不過,一樣的雷雨因爲環境的不同而有着不一樣的感受。在人生漫漫長河中可能會遇見很多風霜雨雪和不可預知的遭遇,無論是一路順暢或是磕磕絆絆,我們總是要面對現實,堅強的走下去。漫長的人生之路也有風雨也有晴,我們必須學會坦然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