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機之禍的散文

爲了這趟旅行，來之前專門買了個單反相機，當然，這是躊躇許久才咬着牙買下的。單反相機比一般數碼相機拍出的東西當然要好些，但我後來越加感覺這好要少於我的投入以及對這投入的預期。幸而我是個擅於自我寬慰的人，既然錢以經花掉了，當然不願意同時買來長時的怏怏。只一小陣的惋惜之後，我又欣欣然的一面翻着說明書，一面擺弄起它來了。

除了這個單反，我還帶上以前買的一個數碼相機，此外又到配了一張大些的存儲卡。這些準備停當之後，我以爲已是萬無一失，這一路的“良辰美景”，都要被我盡收框中，從而長久地保留它們了。

但這一趟的旅行下來，很意外的，我卻覺得我失去更多。而我的之所以有這爲“碎夢之旅”的說法，當然因這相機而“失去的更多”也是一個大原因。

我失去的是什麼呢？而這失去是否又是相機惹的禍？還是我的心本來就不會得到我所希求的東西？這些，就都是我需要反思的地方。雖然還沒有確定，但我總以爲，這相機讓我減少了面對景地全然投入的情懷，也跟着失掉了物景對我直接的感染與衝擊。也就是說，我沒有在即時全身心的投入到我所面對的一切，因而也沒有得到那一切或能饋贈給我的別樣的情感，——或豪邁或蒼涼的那種激動人心的東西——我只帶回來一堆技術不好的照片。

我不知道是因爲這相機致使我忘記了早先要去草原沙漠的初衷，還是我本來已經慢慢地在改變了這初衷？但我還是清楚地記得那個所謂的“初衷”的，就是：我是要讓心經受一些別樣的“衝擊”、獲得一些別樣的廣大的感動的。所以，我把我行走的目的地設爲草原和沙漠，我總以爲這些偉大的曠野能開啟我的眼界和心界，讓我頓時心胸開闊起來。

但是這一行遠沒有達到我的目的，我的心界也絲毫沒有覺得“開闊”了起來。這當然是讓我很失意的`，而我就把這導致我失意的罪狀算在了相機的頭上。

我因爲一開始就抱着要多拍些好照片的想法，於是，每到一個地方，先就是找可拍的東西，找到以爲好的，就開始用相機“取景”，然後各個角度、距離地拍，期間還要調度、對焦、以及別的一些操作，拍了一組之後還不忘看看效果之類。還有的就是，這相機因爲買來沒有多久，有些功能也不很熟悉。我就是因爲對攝像功能的不熟，在進沙漠的車子上就一直在調試着這個拍攝功能，等到這一段過去，車子停在木質站臺旁邊了，我卻沒有看到一路的景緻，當然它們也絕沒有存到相機裏。總之這一路上，相機代替了我直接的感官，代替了原本屬於文字的記錄風景的功能，我是更多的沉入在這一系列的動作裏面，而沒有使自己的心境完全融入到物景之中去。既然我的注意對這些物景多有冷落，它們絲毫不給我別樣的可寶貴的饋贈，當然也是一定的了。

我回來後分析了一下，用相機與不用相機，於我而言，其實有着在旅行目的上的區別。倘使我空着手去，那我完全是爲了去感受這別樣感受的，也就是全爲了我自己的心地，爲了心靈經受一次美的洗禮。而當我一早就預備着要攝取一切，我就有相當一部分是爲了別人在拍攝了。雖則未必真有人在等着要看，但在我的心裏，確有着這麼些人，讓我願意這樣努力去拍照，努力去給他們呈現一張張美麗的圖景。

但即便是後一種的目的，我其實也是爲了自己的一份“成就感”，在討喜別人的同時，也滿足自己的顯示甚至炫耀的心。這樣看來，兩種都是爲着自己，但方向卻有着不一樣。前者是隻爲着自己心的感動，後者是希望別人也有些感動。

這樣看來，倒是我的“動機”發生了變化，是我改變最開始的初衷了。當然，這只是取捨的問題，說不出好與不好的。然而，即便我仍然只懷着最初的初衷去，也以這樣的心境去面對所遇到的一切，我就能得到心所盼望的豪邁的感受麼？我實在很有些懷疑這個。

於是，到現在，我也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是這相機妨礙了我？還是我自己的初衷改變了？或者那些的地方、景物實在不怎麼樣，根本就不能喚起我那樣的感情？再或者，我的心已然麻木，再怎樣偉大如沙漠草原一般的地方，也不會爲之所動了？

但我更願意的是，自己的心地已足夠“開闊”，再用不着這樣的廣闊蒼茫的曠野來拓展它的“邊疆”了。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顆能包含一切“偉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