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歌者散文

前段時間，根據單位的安排，我參加了一個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知識競賽。爲了把即將比賽的內容熟記於心，並能對答如流，我把一切業餘時間都用在了突擊看書上。我喜歡並習慣於帶上資料，像上學時一樣，到戶外去背書。那天吃過晚飯之後，我緊隨落日的腳步，在晚霞的映照中來到紅河廣場，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並專注於反覆背誦大賽組織部門統一印發的競賽資料。

沉浸於書本的時間過得很快，太陽什麼時候躲到了山後我都未曾覺察。那時，到廣場休閒散步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看到我手捧書本正在用功，人們都儘量不往我這個角落裏靠，也不大聲地談笑，怕驚擾了我學習的興致，好讓我能專心地看書。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親愛的你張張嘴風中花香??會讓你沉醉”。突然，一陣歌聲時斷時續地飄了過來，那聲音有氣無力，以至於一小節歌曲都被分作了兩三句來唱，而且氣息明顯不足，音準更是不敢恭維。我厭惡地擡起頭來，想看看是誰發出如此“難聽”的聲音，把新近流行的《兩隻蝴蝶》演繹成這樣，而且在這樣的大庭廣衆之下不顧及別人感受地唱出如此令人發笑的歌聲來。

在我左手邊十多米遠的地方圍了一圈人，聲音就是從那裏傳過來的。因爲圍觀的人還不少，因此，我未能搜尋到唱歌人的身影。我正暗自好笑，想不到這樣拙劣的演唱還能吸引這麼多的聽衆，那絕對的五音不全還敢如此賣弄。我不由得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低下頭去，繼續背自己的書。

“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飛躍這紅塵永相隨追逐你一生愛你無情悔

不辜負我的柔情你的美”那頑固的聲音依然不緊不慢地傳入我的耳內，令我無法靜下心來繼續背自己的書。煩躁的情緒一下子升騰起來並塞滿了每一個細胞，讓我無比地惱火。我懊惱不該選擇到這裏來看書，我後悔不該到這樣人滿爲患的地方來尋求一個安靜的看書空間，我努力思索着該到哪裏去才能尋到一個清靜的、可以讓自己不受干擾地看看書的地方。我無奈地承受着這歌聲的侵擾，無助地將眼睛瞄向天空，看着晚霞不時呈現出的萬般變化，看着人們正沉浸在各自營造的氛圍之中。我知道今晚的學習計劃是難以實現了，我收起書本，極不情願地站起來，準備離開這喧鬧的地方，回家去把剛纔未實現的計劃給補上。

走了幾步之後，好奇之心讓我朝着那羣人走去，我倒想看看是誰在這廣場上如此自我地、肆無忌憚地、不注意影響地高聲歌唱！

人羣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真猜不透爲何都對這樣“難聽”的歌聲感興趣。人羣中還不時傳出嘻嘻哈哈的笑聲！明顯地感受得到他們快樂的感覺。待我湊近一看，只見一個矮小的老頭站在人羣中央，滿頭的白髮格外顯目。他身上穿着一身整潔的運動服，腳下是白色的旅遊鞋，臉上被斑駁的老人斑覆蓋着，很難尋找到一小塊不被侵蝕的、完整的面板本色。只見他早已被歲月的風雨侵蝕得僅剩下皮包骨頭的雙手拿着一本歌譜，一副顯得格外寬大的老花鏡幾乎要從他瘦削且滄桑的面部滑落下來。只見他張開乾癟的嘴脣，露出很明顯的一口假牙，兩隻有神的小眼睛還在寬大的鏡片後面專注地看着歌譜，脖頸上異常突出的喉結牽引着邊上的兩條充滿皺褶的面板，那令我“厭惡”的歌聲就這樣傳了出來。這時，他在演唱的是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歌曲，不太清晰的歌聲裏我僅聽懂了其中不斷重複的兩句就是：“媽媽呀！我是多麼地想你，媽媽呀！我是多麼的愛你”那時斷時續，氣息嚴重不足，充滿滄桑的聲音裏卻明顯地能感受到飽含了深深的情誼。我的思緒不由得被他的歌聲所牽引，不禁在想，他的母親該是個什麼模樣呢！是否也像他一樣的喜歡歌唱，熱愛生活！但有一點我非常堅信，她的.母親一定是個賢惠、善良的人，她一定是將一生的愛都奉獻給了自己孩子的母親！因爲在他的歌聲裏充滿了深深的思念與依戀之情。

我的思緒被一片掌聲所打斷，原來他已經唱完了一首歌。有人提議說：“再來一首，再來一首，再來點掌聲！”掌聲中，他費力地說：“休息一會，休息一會，唱得有點累了”。於是，人們就和他談了起來。從他們的談話中，我才弄清楚，原來老人今年已經96歲高齡。年輕時就喜歡唱唱跳跳，還參加過什麼文藝隊，到過一些鄉鎮和縣上的禮堂演出。等上了年紀，他就把這愛好當作了自己養身最主要的方法。除下雨天之外，每天傍晚，他都會到廣場、公園或是湖邊這樣的戶外來唱唱歌，當然，早上他會去打打太極拳，也會到鳥市去聽聽小鳥們的歡唱，會到花市去看看怒放的鮮花，碰到合適的還會買上一兩盆去換下家裏已經不想再看的，或是已經不成樣子的盆栽。當然，幼兒園放假的時候，他也會和重孫們一起玩，和他們一起搶玩具、一起爭零食、一起到公園去捉蜻蜓、捉蝴蝶，看螞蟻搬家

圍在老人身邊的人們遲遲不肯離去，原來，他們並不是被他的歌聲所吸引，而是被一個耄耋老者對待生活的態度與方式所吸引。被這樣一個經歷了歲月流逝、見證了太多風雨的長者仍然煥發出來的生活熱情所吸引，這也給時常迷茫的現代人更多的啓示，也是讓他們饒有興致地圍觀並報以熱烈掌聲的全部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