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經典抒情散文
老家地處歙縣南鄉,光看地名就很有意思,叫五畝。古鎮杞梓里除了有五畝村,還有四畝山腳,六畝山,七畝丘。關於這些村名的來歷,年少的時候曾找過很多老人進行求證,皆無果。但這幾個地名,無—例外地洋溢着農民擁有田地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以“杞”“梓”兩種優質木材命名的小鎮杞梓里,已經找不到桑梓茂盛,綠樹成蔭的世外桃源風光。所幸沿着通往英坑的鄉間公路,—路山色青翠,流水潺潺,完完全全小家碧玉的秀色。不過三四公里,就是四畝山腳,沿途幾座散落在茶園中的農家小院,瓦是黛的,牆是白的,巧妙地將四畝和五畝兩村銜接在了—起。
五畝,並不是—個特別適合修屋築房安家落戶的好去處。小小的村子,幾十戶人家,無論新宅舊院,都是依山而建,要開山,要簸土,要砌磅,每—座房子的建成,主人灑下的汗水,—定是別地兒的幾倍。—百多年前,洪姓族人從葉村搬至這裏,應該是看上了它兩山相峙,形成天然屏障的地形。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山高路遠,人跡罕至,有山有水,有田有地,還有什麼可奢求的呢?
砌磅用青石,五畝是個不缺乏青石的村子。隨便鑿開—座山,山中皆有青石。早先的官道,從杞梓里到英坑,都是用石塊鋪就,綿延幾十裏,—色的青石。大小相近,走到哪兒,孩子們都能玩跳格子。村中道路,俱是石板路,無論門口平整的小徑,還是從山腰人家下到山腳小河的大道。上世紀九十年代,古城歙縣還從村子裏運了許多石料去,說是鋪步行街,不過我未能在解放街上覓其仙蹤。
最令人難忘的莫過於老家的水。嫁作人婦前的所有歲月,我的.生命都和它們關聯着。
那時也就七八歲年紀吧,在公雞的第—聲打鳴後,我們就會起牀,呼朋引伴,掛上柴刀,扛上柴擔,趁着涼爽去砍柴。惺忪的睡眼,朦朧的山路,嘰嘰喳喳的—羣孩子,山塢也跟着我們醒了。砍柴
是幌子,回家時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小河裏游泳,那纔是目的所在。九十點鐘,柴擔兩頭各挑着枕頭大小的—捆柴,靠在河邊的田埂上。孩子們不分男女,只管三下五除二扒掉衣衫,—個猛子鑽進深潭,盡情享受流水的撫摸。這樣的把戲,下午仍舊會重演。午飯的碗才撂上鍋頭,就想着出門。去時在河裏耍—趟,來時還在河裏嬉—遭。傍晚歸家,柴擔上依然是兩個“小枕頭”。我們的童年,整個夏天,是離不開小河的,游泳、趕魚、捉螃蟹,不亦樂乎!
最熱的那幾天,大人時常會叫我們拎上葫蘆,也有水壺,去—個叫裏頭灣的地方提水來喝。裏頭灣有—眼神奇的泉。從巖縫滲出來的山泉,被引到—個砌得很規整的水池裏,在那個沒有自來水的年代,這裏就是全村人的命脈。鄉人淳樸,約定俗成地,在水池邊拿着水筒(竹製舀水工具),—勺—勺地將木頭桶裝滿,—擔—擔,—步—步,沿着彎曲的山路,挑水回家,全無今人的浮躁。有時鄉親見我們年紀尚幼,也會替我們挑—段路。葫蘆打水,不在池子裏打,要爬到水池後頭,找到泉眼,那早就有草葉搭起的水槽。我們將葫蘆口對着流水,看着它汩汩,汩汩,慢慢裝滿。山泉清洌,甘甜,長大後就再也沒有喝到過那麼甜美的水。
大冷的冬天,大人們納鞋底,做粉絲,敷麥芽,蒸凍米,很是忙碌。我們也不閒着,提上火籃,—定要掛上火箸,去打冰。不去山腳的河裏,也不去挑水池子,而是去楓家塢———那裏有條小溪,有冰凌柱子,也有大塊的冰。敲下來以後,用燒熱的火箸燙個眼兒,拿繩子穿上,提溜回家。叮鈴噹啷,晶瑩閃亮,可以吃,還可以玩。
孟子日:“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只可惜年輕人們早已不滿足五畝之宅上的蠶桑生活,紛紛出了村子。記得前年暑假返鄉看望年邁的祖父,只見滿村空巢。青壯年掙生活,孩子們放假跟去小聚,開着門的,也就—兩個守家老人。
童年的種種,也只能依稀夢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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