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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還是那山,那水還是那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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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太陽的光線總是那麼的熱烈,烤焦了山坳上的黃土和石頭。通往外面世界的羊腸小路是那麼崎嶇,路旁邊的荊棘雜亂從生。狗毛草也密密地佈滿了路邊,小小的倒刺拈上行人的土布的褲腳,也爬上了郵遞員掛在自行車後架上軍綠色的郵包。

那山還是那山,那水還是那水散文

山腳下,矮矮的土牆邊上,鈍了口的鋤頭和沾有黑土的木犁緊緊地靠一起。小屋的男主人被劃成走資派,女主人去忙着收山坡上熟透了的黃豆。小小的院子裏一角,堆滿了從山上割回的柴草,一把一把的高高的碼平了屋檐。屋前那道彎彎小河的水,是那麼的清沏,涼涼的,靜靜地流淌,一年年,一朝朝地流,流走了這山村人家的歲月。

這就是我鄉下的家,在桂西南的一個小小的山溝裏,房子是泥坯磚建成的。

70年代,父親白天忙過生產隊裏活兒,傍晚在田裏割回的稻草頭,混上山坡上的黃泥放在那架茅草屋前。在月亮升起的時候,母親牽着牛在泥塘裏踩着,父親拿着一個木板做成一個長方形的框框叫做磚斗的玩兒平放在泥臺上,把母親和好的泥用力地甩進木框框。圓圓的月兒照亮了父親黝黑的額堂,也晾明瞭母親的頭上的髮鬢。在鎮上念中學的姐姐和哥哥,也趁着月色未起的時候,從上山坳那道羊腸小道摸了回來,把倒影在小河上水裏月亮裝進圓圓的木桶裏,木桶裏的月亮是那麼的皎潔,姐姐和哥哥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也格外的晶瑩。長長的扁擔和着他們姐弟的影子河邊移到泥塘的坎上,水嘩啦啦流進母親的腳跟。

在那個物質緊缺的七十年代,象我們山村裏,有幢泥磚建成的房子,那個就叫做輝煌。但這輝煌可不得了呀!這輝煌怎能和一個走資派的家庭相附呢?大隊里民兵來查了,父親的投機倒把,搞野馬副業歷史問題沒交代清楚,在月亮沒升起山坳的時候被拉走,拉到我現在都沒有叫出名的地方修水利。(注:那時候我沒出生)

油燈總是那麼柔弱,暗暗的光線,母親在忽暗忽明的熒火裏看着堂屋黃色牆垣掛着滿是黃底黑字,右角有個紅得醒目的印章的獎狀,那是姐姐哥哥在學校帶回來的。在那個整天文爭武鬥的年代,掛在親戚和舍鄰們爲了恭賀新居落成,而大夥兒湊得的一塊多買來的鏡屏下,太顯眼了,影響不好。她唉嘆了一口氣,撥下上了鏽的鐵釘,一張張拿下放進牀頭上的舊木箱底,蓋上粗舊的衣服,一夜不眠。

天上有云不下雨,眼裏有淚哭不出的苦楚不是牆上的.獎狀沒了,而是姐姐哥哥六月底高考結束後,哥哥每天早上把打柴割草的鐮刀磨得口子雪亮雪亮的,把生火煮飯的柴草備滿了小小的院子。姐姐剛把小河的澄清的水裝滿了木桶,挑回了大大的水缸裏。天天望着山坳上路過的郵遞員,一次一次地希望,一次一次地失落。大山的孩子喲,寒窗十年,爲的不是什麼,僅僅是一張走出大山的通行證。這張通行證就是蓋上某某學校公章的通知書,可這兩張通行證早早就落在了大隊的抽屜裏,厚厚的報紙壓在上面,壓扁的姐姐的求學夢,也壓曲了哥哥日後通往山外的路。

那個一陣風一陣雨的夏未,幾道閃電,爍亮瞭如墨的原野。瞬間,雨也起鬨,噼嚦啪啦地打響房頂的瓦壟。匯聚成串,順屋檐傾流而下,交織在隨風斜潑雨簾中,嘩嘩的落在檐下。姐姐坐檐下,雨淋溼姐姐的眉眼,坐在山坳上的哥哥,腦門上的條條青筋久久不落,狂風颳得樹梢呼呼地亂響,看不清外面的風景,讓人猶豫,心慌。——娃兒,這都是命,你千不能萬不能去和大隊的人拚命呀,他們是官,你們是一個罪人的兒女呀,你去大隊起鬨,不說你也毀了,我和你姐也不能活了呀,你爸這輩子也回不來了!哥哥掙開媽媽姐姐的懷抱,沒有去大隊,一口氣跑上屋背滿是黑土石山坳上!

秋後的藍天,翠亮透明起來。姐姐雖然有一肚子的文化,但在夏種的時候,把秧苗插得歪歪扭扭的。生產隊沒有合適的工作做了,就讓她去學校拿着小鞭子,管着山裏的小毛孩。哥哥揹着父親在海南“投機倒把,搞野馬副業”的時候帶回的帆布袋,抺了抺眼裏與母親分別的淚水,走上山坳那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到鎮上,和上山下鄉城裏的小夥子一起,步行了十來個日夜,去到始建的株柳鐵路線。

風蕭蕭,路漫漫,幾多春風與秋雨,人生又幾多辛與酸?哥哥在信中說,修鐵路的時候見到杉樹很大大,鋸下做枕木的時候,剝下的樹皮比只用兩三張就可以建好我們以前住的茅草房了,那山也比我們家的高多了。上午天亮好幾鐘頭了還沒有太陽,晌午過了不久,也見不着太陽了。生活尚好,一市斤大米一天的口糧,還有剩餘的。信裏還稍有或多或少的全國糧票。

那山還是那山,那水還是那水。小屋的媽媽的髮鬢被山裏的那縷風,那抺淡淡的月色晾白了。遲來的暖風吹過了山坳,也暖了媽媽淚水,熱熱的淚水從眼角溢下靜靜潤進嘴脣,鹹鹹的,也甜甜的。恢復高考的第一年,一張桂林工學院的通知書在郵遞員掛在自行車後架上軍綠色的郵取出,直接放在媽媽的手上。

遲來喜悅也是喜悅,但是這喜悅卻耗去我哥哥這代人多少的青春

山坳還是那個山坳,小河還是條小河,小屋依然還在,故事卻已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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