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講臺現代散文

去年教師節前夕，我收到一張明信片，署名是張，字跡很工整，從筆鋒可以看出，寫字的人很用心。明信片的開頭寫着：尊敬的唐老師。在我印象中，我去當家教時教過的學生沒有姓張的，記憶再往後推一點，是了，曾經教過一個姓張的學生。

這是發生在大二時去鄉村支教的事情了。

大二那一年，學校的支教隊在週末組織了一次去鄉村支教的活動，當是我便是支教隊的一員，於是在十月份的第二個週末，我跟着組織一起去Y市的偏遠山區進行爲期兩天的支教。

乘着大巴行駛了大約有一個半鐘的車程，我們來到了目的地——S鎮，安頓好行李後，我們熟悉了一下學校的環境，下午就開始爲學生上課了。

S鎮的學生大部分都是留守兒童，在學校的號召下，即使在週末，所有學生都高興的回到學校上課。或許城市的孩子覺得星期一到星期五是世間最長的距離，而S鎮的孩子們覺得星期六到星期天才是最漫長的距離，因爲在週末的時候，老師放假了，他們不能在課室裏繼續上課，在老師的帶領下獲取知識。他們，是一羣好學上進的孩子。

因爲我們還沒畢業，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老師，所以我們雖然是來支教的，但我們最重要任務的是陪伴孩子，讓孩子們在玩耍中學習。因此我此行的任務是教學生摺紙。

教室的講臺很小，一張大概一米寬的桌子就是講臺，上面擺滿了粉筆，牆壁上的黑板有些陳舊，不怎麼光滑，還有點粗糙，但這絲毫不影響孩子們強烈的求學之心。老師站在講臺上，日復一日的爲學生傳授知識，而在講臺下，坐滿了一排排渴望知識的莘莘學子。就是這小小的講臺，給了孩子們很大的希望，

那天，我站在講臺上，我生動傳神的教他們如何摺紙鶴，折蝴蝶，整堂課下來，氣氛很活躍，孩子們一個勁的舉手邊喊着“老師，後面的步驟我忘了”，“老師，我折成功了。”“老師，你看，我折得好不好看。”那一堂課，我看到了孩子們臉上十分燦爛的笑容，那一刻，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放學之後，學生陸陸續續回了各自的.家，在我打算回組織給我安排的宿舍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前面。我認出了他，在下課的時候，他把他摺好的蝴蝶送給了我，伴隨着稚嫩的聲音，說，“老師，這隻蝴蝶送給你。”

我主動走過去，說，“張同學，你今天上課的時候，送了一隻蝴蝶給我，現在老師也送你一樣禮物。”我遞了一個巧克力給他，空氣裹了一層淡淡的巧克力香味。我接着關心的問他，“同學們都回家了，你怎麼還不回家？”

他聲音很弱，但我聽得很清楚，他說：“老師，你今晚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我想，我即是他的老師，也算是他的長輩，他有事我當然會義無反顧的幫忙，我說可以。我蹲下身，正好能看平視他的臉，他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他聲音還是很低，“老師，今晚家裏只有我和妹妹，你能不能跟我回家住一晚，我有點怕。”

聽完之後，我有點觸目驚心，心想，即使是留守兒童，家裏至少也會有爺爺奶奶照顧吧，於是我問他：“你家人呢？”

他囁囁的回答，“我爸爸去縣城打工了，媽媽昨天回了一趟外婆家，明天才回來，家裏就剩我和妹妹。”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眼神中透露着一絲哀憐，看着讓人心疼。

瞭解了大致的情況後，我跟組織反應了情況，並且拍胸脯說會照顧好他們兄妹。於是我那天晚上沒有在安排的宿舍住宿，而是跟學生回了他家。去到他家後，看見他家的牆壁上貼滿了獎狀，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他真是一個勤奮好學的孩子。

今晚的飯菜是我煮的，張同學現在纔讀二年級，妹妹讀學前班，因爲兩個孩子還小，連水也擡不起來，更別說燒水煮飯煮菜了。而我本是農村人，用柴燒飯炒菜是必備技能。張跟我說，他媽媽跟鄰居打好了招呼，如果我沒跟着回來，他們兄妹兩就到鄰居吃飯。

在我煮菜的時候，張同學在細心的教他妹妹摺紙，折的是蝴蝶，摺好之後拿過來問我好不好看，我說很好看。當時我在想，我慶幸我跟着回來了，我幫他們輔導了功課，幫他們準備了晚餐，真正做到了爲人師表的職責。他們兩雖然還小，但他們自強不息、孝順懂事。

我覺得我雖然還沒畢業，不算正式的老師，但我現在在孩子眼裏，我就是老師，我就是他們的希望，我不僅在課堂的三尺講臺上傳授知識，我還在言傳身教，透過自己的一言一行來教導孩子要向善。

晚上十點左右，房間裏傳來他們兄妹兩均勻有節奏的呼吸聲，聽得出來，他們睡得很香甜。其實那晚我也挺怕的，因爲到了晚上十點之後，整個村落都顯得特別安靜，家家戶戶都關了燈，世界彷彿失去了光明，聽着不知從哪處傳來的狗吠聲，我突然覺得有種陰森森的錯覺。但是我不能害怕，即使害怕也不能表現出來，因爲我是老師，我是長輩，我要在孩子們面前樹立榜樣，給他們安全感。

那時候是十月份，山區的夜晚溫度很低，我一個人躺在客廳純木製作的沙發上，蓋着一張厚實的被子，一覺睡到了天亮。

離開那天，我特別不捨，我覺得，這裏的孩子非常需要我們，可惜不捨得也沒用，我終究還是要離開。上車之前，張同學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在我耳邊說：謝謝你，老師。我送了一本筆記本給他，叮囑他要好好學習。那時候，我自己也忍不住哽咽了幾下，而他，水靈靈的眼睛裏，瀰漫了幾層水霧。

收到那學生的明信片，我才恍然記起原來我曾經在支教的時候，教過一個學生，一個懂事上進的學生。我將房間裏裏外外翻找了一遍，在塵封的盒子裏找到了那隻蝴蝶，我將它儲存得很好，顏色還是鮮豔的紅色，沒有一絲的殘舊。當時，我問張同學，爲什麼你這麼喜歡蝴蝶，他說，因爲蝴蝶是毛毛蟲變成的，它還是毛毛蟲的時候，長得不漂亮，可是它蛻變成蝴蝶後，變得十分漂亮，惹人喜愛，我覺得我也要像蝴蝶那樣，有朝一日，我會蛻變成一個讓人稱讚、讓人欣賞的人。

我想，那段經歷，是老天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