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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感恩說起經典散文

散文1.95W

小蔥高考那幾天,正是老爸犯病折磨人的時候。人家問老爸啥病,她都不好意思開口。

從感恩說起經典散文

和媽媽離異後,老爸開始酗酒。終日手不離酒,後來幾年便不能做工了。這個被現實的殘酷過早擊倒的男人,每個月一百五十塊的低保金連喝酒都不夠。可他不喝酒就渾身抖得要暈過去,喝了還不如不喝,神神道道的罵個沒完,還不能勸,越勸越瘋。趕上小蔥高考,他又罵又叫,摔東西,連小蔥的准考證都差點給撕了,將家裏攪得烏煙瘴氣——家其實不是他們的家,是奶奶家,他們哪裏還有家?

小蔥哪裏考得好,考完那幾天窩火得飯都吃不下。天氣熱,她就整天咕咚咕咚喝涼水,彷彿肚子裏住着一隻火火的小獸。成績下來,她比本科錄取線高一分,心裏慶幸得不行。

上了大學,小蔥是寢室裏最不驕氣的一個。室友不是把髒衣服送出去洗就是準備寄回家,被子也不會疊,能打理好自己的孩子不多。阿寶的襪子全都穿到硬得能站起來,然後扔到旅行袋裏打算十一長假運回家去。小蔥看上去長相穿着像個小公主,大家都說看不出來她什麼活都會幹。這有什麼奇怪的,雖然她不大記事時就離開了媽媽,可媽媽每次看到她,只說她沒心沒肺讓人放心。她哪裏是沒心沒肺,她是覺得表現得愁苦有個屁的用?周圍大多數人都是恨人有笑人無,一切好與賴只不放外頭就好。

新生特困補助批下來,沒有小蔥的。明明知道得了補助的室友都比她富得多,可她不埋怨什麼。金錢太冰冷,她知道自己焐不熱它。但想自己能省儉,不信讀不完大學。系裏有活動,她都試着去參加,自己不擅長,可總得練練手兒不是?

“我心目中的大學”演講比賽,每班限報兩個人,小蔥班只有她一個人報,他們都說太難了,又要寫稿子又要背下來,上臺還不把人緊張死?班長好說歹說勸小蔥的室友阿寶參賽,阿寶道:算是陪小蔥吧!結果初賽念稿阿寶就給刷下來了。小蔥稿子背得好,再加上手勢動作,大家都說能拿第一。

複賽時,比賽現場坐無虛席,小蔥也緊張。她借了室友的高跟鞋來穿,鞋子有點大,她們幫她綁了條橡皮筋兒,實在也是找不到三十五碼的高跟鞋。一身小黑西裝也是借的,白襯衫的領子翻出來,這都快成了大學的校服了,一有活動就都這樣穿。小蔥很不習慣,高跟鞋是用揹包背到會場的,在上場前才穿上。每走一步,腳下好像都踮着塊石頭,腳趾腳跟要奮力配合好才能讓那雙黑色的船鞋跟上自己。她一心一意對付高跟鞋,準備好的內容和手勢全都忘記了。想起歌星範範說一穿高跟鞋演唱就會走音,看來不是假的。

站好在臺上,小蔥先鞠躬問好,報出題目,心想:有一句說一句吧,再慢慢往下想。

站在高跟鞋上,有如站在十字架上,她離開了踏實的地面,只看見會場上黑壓壓一片人。三個室友向她打手勢,她根本沒看見。沒法站穩,身體好像隨時會傾斜到一邊去。腳跟處,那兩個高跟像惡作劇的孩子的手,時刻硌她,頂她,搖晃她。而腳趾,承受着全身的重最,被擠成一滴血都無法透過的死結。

照着事先準備的稿子說上一段,小蔥無論如何講不下去了。臉上一陣陣的熱。底下開始給她鼓掌,然而那短暫的間隙對她毫無幫助,只讓臉上的熱更加厚一層,變成了燙。

她說聲對不起,跟腳上的高跟鞋扭打着走到觀衆席第二排阿寶那裏,要過她的演講稿,回到臺上讀起來。還好沒有摔倒,真驚險。這稿子原來反覆修改過六次,昨天夜裏背過好多遍,還精心設計了幾個手勢。她一讀起來,就忘了腳下的高跟鞋,總算在五分鐘內結束了演講,並且感覺最後得到的掌聲還是很熱烈的,也許是幻覺?

下來坐回到選手席上,看別的選手聲情並茂,慷慨激昂,想自己搞得這麼砸,很灰心。班長從後面拍拍她的肩道:沒事兒,優秀獎!——誰都知道,所有參加複賽的都有獎,得不上一二三等獎,就是優秀獎。小蔥將雙手護在臉上,感覺沒那麼燙了。是,所謂難堪,也就那麼一瞬間。她的長睫毛忽閃着,看得班長心疼。可是她全然不知,她就是那種讓人看了心動但自己卻不以爲美的`女孩子。

公佈結果時,大大出乎小蔥的意料,她是三等獎的最後一名,只比優秀獎的第一名多0.05分!上臺去領獎,索性換上自己的平底運動鞋去了。下來大家抱住她,又笑又叫的,真的都瘋了。

媽媽打來電話,她先報告自己的好成績,然後問媽媽要一雙高跟鞋。媽媽過去只寄粉紅公主風的衣飾給她,讓小蔥這一要求嚇了一楞,在電話裏停了一下才說:我高跟鞋有的是,九釐米的中不中?

原來長大的過程處處有暗礁。接下來,她要學的,是怎麼讓自己踩着九釐米的高跟鞋,娉娉婷婷穿過九月的花海,去往一個全新的神祕所在。而爲着那個所在,小蔥的心裏,已然張起了帆。

標籤:散文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