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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黃河邊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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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黃河邊一處不起眼的灘塗赤裸,岩石亂立的河岸。

坐在黃河邊優美散文

外地的遊客在看黃河的時候,大多是匆匆一瞥,行程像擰了發條的鐘表,容不得半點的歇息。舉起自拍杆,輕輕地一按快門,留下自己與身後黃河的合影,對於遊客而言,就算是瞅見了黃河。

連黃河的石頭都沒有摸過,連黃河的潮聲都沒有靜聽過,怎麼能算看黃河呢?

如果讓我帶他們看黃河,我肯定會把他們拉到這片柳影疊落,黃土鋪地的灘塗。奢侈地花上一個陽光充足的午後,坐在灘塗的白花花的巨大的鵝卵石上,仔細地感受黃河面上的雜亂無章的水花和那穿越千年的潮聲。

這隱蔽的、用來靜坐的黃河邊是我偶然發現的。某個午後,沿着城市裏的黃河風光帶,我獨自一個人,隨心所欲地行走,把雙腿走痠痛,趴在高高堤岸的橋段上休息的時候,邂逅了這處寂靜的灘塗。灘塗和堤岸之間是一處狹長的黃土地,乾淨得像個黃土地上俊俏後生的臉面。地面上擺放着幾把白色的塑料椅子,隔着椅子之間,是一處幾棵柳樹圍成的似花瓣一樣的袖珍樹林。河岸沒有人看守,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就着梳碎的光影喝着下午茶。

穿過黃土地面的隔離帶,我扶着身旁的柳樹,順着灘塗和黃土之間的坡面,小心翼翼地用腳掌擦着滑坡溜下來。當站在亂雜的石頭上,遠望着“奔流到海不復回”的黃河,能聽得見莽撞的心和黃河產生歷經滄桑心如故的嘆息,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熱淚感。尋摸着一塊平整的、靠近黃河的石頭,俯身坐下來,剛放好雙足,一股調皮的潮水上下晃動拍打在石頭上,濺出一滴細小的水珠,跳落在我的臉頰上。難道是黃河接受到我發出的腦電波,藉此來呼應我?循着水珠飛躍的蹤跡,我發現一枚不大不小的石頭,近大半個身子都浸潤在泥漿質的黃河水中,而背離黃河一面的身軀竟赫然裂出一條黑色的紋路,這大概是黃河水經年不斷的撫摸,加上時間的慢慢敲打生出的皺紋。有多少這樣的石頭,就有多久的黃河。這些石頭是黃河中的'精靈,因爲他們存身於黃河中,才添了許多百轉千回的浪花,纔有自古黃河多險峻的傳說。沒有了石頭的橫亙,黃河會像泄了氣的消極的泥水漿, 沒有了翻騰萬卷的氣勢,只是快速默聲地遊走,哪還有精神可見呢?

清朝宋琬在《渡黃河》一詩中寫道:“倒瀉銀河事有無,掀天濁浪只須臾。”濁浪排空,黃河能做倒瀉之勢,或緣於這泥漿質的黃河水中的石頭。詩人瞧見了水花激起,波浪疊落的壯觀,卻忽略了這壯觀景象下,還有一羣滿身裂紋的黃河石。

上游漂流而下的羊皮筏子在河面上起起伏伏,看得岸邊的閒客杞人憂天,暗自捏了一把冷汗。離筏子不遠處有一大朵咕嘟的翻騰的浪花,浪花前的河面上翹起一根枯木枝,可以想見,河面下必有一大羣暗石,擋住了枯木枝的去處,也撥亂了黃河的流勢。羊皮筏子上的艄公蹲跪在前頭,緊瞧了筏子上的客人,嘴裏似乎在叨咕什麼,大概是在叮囑遊客,然後將單槳插入河中,調整筏子的位置。艄公是最清楚這些石頭的存在,懂得浪花的記號,絕不會輕易地去拜訪他們。果然,在離浪花十幾米處,筏子遠遠地避開了那朵汩汩涌動的浪花。

等筏子漂到下游的地點,艄公再搭乘遊艇,將筏子放在遊艇的前頭,乘風破浪地趕到上游。坐在岸邊,經常得見遊艇在某一處,和浪花做周旋,雙方力均勢敵。遊艇被圍困在原地,光聽得見馬達巨大轟鳴的喘息聲,卻難以多邁一步。這時,遊艇駕駛員往往會退縮一下,打個舵後略微偏轉個方向,繞開浪花,從別的地方踏浪前行。

辨析着衝鋒舟的轟鳴聲和黃河浪潮衝擊亂石的起伏的喘息聲的時候,我往往會陷入沉思,幻想着乘一帆扁舟,只帶一個艄公,一壺酒和一腔豪情,順着黃河而下的景象。這固然是一種文人的異想天開,但是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千年之前,有沒有一個人也坐在黃河的亂石邊上,發出同樣的遐想?

濁浪像燒開了的鍋裏鋪出來的水,又一次涌上岸邊,裹挾着一塊碎小的石頭,轉身回奔泥漿質的河流中。

我想,黃河石可以順着黃河而下,走到海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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