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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紅燈籠散文

散文2.79W

印象中的過大年理應是熱熱鬧鬧、紅紅火火、華燈高懸、紅聯撲面的喜慶和熱烈。然而於我來說,幾年來這過年的年味中卻摻雜了太多的緬懷和悲情,乃至好多年前曾掛過一次的紅燈籠和門楣上紅紅的春聯似乎成了我遙遠的記憶。理應喜慶的春節於我來說竟成了無盡的懷想和牽念,父親和母親的相繼離世成了近幾年來我無法融入春節喜慶氛圍的理由和隔膜。收藏的紅燈,久違的紅聯,濃濃的年味,切切的思念在過去的幾年裏於這個節日構成了我悲喜交集的情結。

久違的紅燈籠散文

春節是個團圓的日子,這個日子裏所有的人大抵皆有回家團聚的願望。不管是遠在天涯的遊子,亦或是客居他鄉的旅人,也不管是因公堅守的職員,亦或是滯留旅途的羈客。每當這個節日來臨之際,“回家過年”或可便成了每個人心底唯一的願望。於是乎,車馬塞道、人流如潮,匆匆的腳步佈滿匆匆的歸途,匆匆的行色充滿匆匆的眼神,奔忙的腳步一步步拉近歸鄉的距離。不管遠隔千里,抑或是近在咫尺,每一顆心都朝着各自那個有着父母妻兒的“家”,每一腔胸膛都蹦跳着歸心似箭的情,“團聚”漲滿了歲尾年頭,“團圓”燒成了炙手可熱,而這奔忙和匆匆皆都是有親可聚的前提下才有的理由。如果團圓的日子沒了團圓的親人,喜慶的節日沒了喜慶的理由,節日便成了悲情的時刻,空落便成了思念的由頭。有道是“每逢佳節倍思親”,也許沒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無法體味每當別人闔家團聚、舉天同慶的節日時,自己卻浸沉在對離去的親人深切懷念的那種刻骨銘心的陣痛。

父母相繼離世已經七年了,七年來的每一個春節我無不被深深地懷念和空落的感覺左右着我的情緒,傷痛着我的情懷。還記得七年前的二零零七年春節,父親和我剛上中學的兒子在臘月的年集上揹着我揹回來一捆大約十幾個紅絲絨做成的大紅宮燈和十幾個燈頭、燈泡。年尾奔忙的我顧不上家裏過年的諸多事情,等我忙完手頭的工作,臘月二十八的傍晚回家時,家門前小路旁的柏樹上、門前的竹子、門樓、屋檐下掛滿了一個個散發着紅紅年味的紅燈籠。年末的積雪在一個個紅燈籠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紅色,一股濃烈的年味從我家的小院裏瀰漫開來。頗感疲憊的我被眼前溫馨的紅光和濃濃的年味所陶醉,一種暖暖的'感覺從心底彌開,繼而散諸四肢,溫馨和暖意包圍了我的身軀,驅散了我的疲憊。

走進門樓,兒子得意的站在我面前歪着腦殼問:“爸,我家變了沒?”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可我還是找不到不對勁的地方,只是淡淡地對兒子說:“你覺得呢?”

“我覺得變了!我家有別於鄰居。你看看,整個村子沒幾家掛紅燈的,即使掛也是一兩個,而我家滿滿當當掛了十幾個紅燈籠!你說這村子裏是不是我家最溫馨?”兒子迫不及待的表達着他獨到的見解。

對!我感覺不對勁的地方竟就是兒子藉以炫耀的地方。原本這大過年的營設一點溫馨喜慶的氛圍本無可厚非,然而這種恣意的張揚卻讓我有了不適的感覺。一個人,尤其是孩子,如果從小標新立異,時時事事標榜自己,把自己凌駕於別人之上便就少了謙虛和敬畏,也自然就少了擔當和責任。人的優越感往往是走向衰敗的苗頭,這種苗頭如果不加遏制和規範,繼之而來的便是狂妄和無恥。

我默默地走進堂屋,回身對跟着我走進堂屋的兒子說:“掛個紅燈籠,增添一點過年喜慶的氛圍,這本無可厚非。但應該適度,有道是‘衆星朗朗不如孤月獨明’,我家還不富裕,比起村裏人還相距甚遠。掛這麼多的紅燈籠,你不覺得有點張揚嗎?”

“爸,過年多掛幾個紅燈籠就張揚了嗎?你是不是太有點謹小慎微了?我沒覺出多掛幾個燈籠就是張揚,村裏人掛的少是他們自己的事,我和爺爺商量了,今年一定要過個紅紅火火的年。”兒子不解的辯解道。

“不!不是我謹小慎微。人活着要能融入羣體,恣意的標榜自己,時時刻刻讓自己與衆不同,到頭來自己就會成爲衆人眼裏的異類,這麼做會失去好多好多。任何時間,任何事情,走在前面的成功了就是先驅,失敗了就是先烈。咱們是小老百姓,能平平安安活到老就是不錯的選擇。咱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平安安,還是低調一點,平庸一點,這沒什麼不好。”我一口氣陳述了我的觀點。

兒子仍舊不理解我的想法,仍舊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跟我辯解:“可是爸,作爲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比別人的孩子優秀?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類拔萃?你這說法我實在不理解,難道你希望我一輩子做個平庸的人嗎?”

“對!我就希望你做個平庸且有用的人,不求你有多麼優秀,也不求你多麼與衆不同。只求你能在這個激烈競爭的社會中能夠依靠自己的本事生存下去,能肩負起你該肩負的責任,無須你出類拔萃,更無須你成爲社會的累贅。”我似乎有點激動的跟兒子駁辯着。

“你們爺兒倆別爭論了,燈籠我收回來了,只留了門樓裏的一個。”父親手裏抱着十幾個收回的紅燈籠,還沒走進堂屋在屋外說道。“是啊,龍兒,你爸說的沒錯,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人活着好多事要隨大流,不能自己把自己從大家這個羣裏中剝離出來,只有融入羣體才能談及發展,任何與衆不同的行爲招來的是無盡的非難和異樣的眼神。”父親放下手裏的燈籠繼續說道。

那年農曆四月十五日父親走了,三年後母親也走了,父親收回的那十幾盞紅燈籠一直惠存在家裏的木箱中。因爲鄉俗要對故去的親人守孝三年,且這三年的春節不貼紅聯貼綠聯,不掛紅燈掛白燈,別人過節我哭親。所以,七年來那十幾個紅燈籠再也沒有在春節時亮在我家門樓,只有我拍下的那年父親留下的唯一的一盞門樓裏紅燈的照片。

父母的守孝期滿了,然而誰曰三年服已盡,敢雲一日忘親恩。我想,這久違的紅燈籠,一定會在來年的春節在我家的門樓裏亮起。父母也一定能感覺到這紅燈籠帶來的的溫馨和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