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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冬天我們就種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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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x年6月27日的“網絡詩選”詩歌平臺,推出了一組雁無傷的短詩。那組短詩,用推薦人溫經天的評價來說:“輕盈,雋永,淡雅,從容,令人沉浸。”那組短詩總共有20首,我最喜歡這首《另一種耳鬢廝磨》。

送走冬天我們就種花-散文

這是一首愛情詩。詩者用“親愛的”這個富有外來現代氣息的語彙起筆,以“我們”的口吻,用詩歌的時代琴鍵,以漢字爲陣型,給閱讀者演繹了一曲愛與憂傷之歌。

從詩中“閣樓”、“舊書信”、“脫落的油漆”、“破吉他”、“灰塵”、“鳥窩”、“候鳥”、“風”、“光線與樹影”、“冬天”、“花”等詩素來看,詩者,應該是一個留戀於舊時光的歌者。這些充滿着傳統意蘊的母語語彙,很容易將閱讀者帶入回憶的思維節奏。閣樓上的油漆脫落了,其實“那些快要脫落的油漆”的碎片,應該不僅僅是昔日亮麗漆色的褶皺或斑駁,而應該是某一段人世過往細節的幻滅或存證。“我們”小心地剝那些“一塊一塊”“快要脫落的油漆”,不僅僅是“打掃閣樓”的舉證或映襯,而是對往日人世幸福或災難的一種眷念或體味,或者說是對已往生活的一種的依存和不忍遺棄。

這個剝油漆脫落碎片的詩性場景,讓我想起了被後人譽之爲千古詞帝的末代皇帝李煜,他有一首《虞美人》,據說是他的絕命詞,他是因這首詞才招致殺身之禍的。詞中有一句就和油漆有關:“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李煜表面上哀嘆的是那些雕欄玉砌上的顏色因改朝換代而被替換,實際上萌動的是他失去古國家園的徹骨遺恨。

雁無傷在這首短詩中不忍現在就整理舊書信,而是想等老了的時候再重閱,不是不想重溫那些舊書信中點點滴滴的幸福的晶瑩剔透,而是想把那些舊書信像燒酒一樣珍藏,讓年月做酵母,催生其中世味的醇香。“破吉他還是先試試音,調調絃”,即使“真要是不行了,就把它扣在一角當擺設。”就連“閣樓”上的“灰土”,詩者都覺得是“那麼綿密而熱烈,先不急於熄滅它們。”詩者的這種對往日生活痕跡執着而深摯的愛,有誰能比得過啊!這種徹骨入髓的濃濃的愛意,恐怕只有善於將愛熔鑄在一切生活細節中的雁無傷,才能將它紡成絲線,穿梭成徽布,並繡出詩的旋律來。

然而,這首詩呈現在我們閱讀者眼前的,不僅僅只是對已往生活痕跡的從容而雋永的愛,還有對現今生活走向的淡雅的憂傷。

其實,在人口大爆炸、計劃生育和各種資源日益緊缺的當下時代,“閣樓”已經成了一種想象生活中的浪漫,我們都不僅在蝸居,還集體被摺疊,裝進了一種分層構建的集裝箱。其實,在微時代,在手機大衆化的當下時代,誰還在寫信,誰又能讀到誰的信?至於吉他、風琴、二胡等傳統樂器,在當今商品經濟和快節奏的風暴裏,誰還有時間去撥弄,並把它們當成是真正生活的一部分?還有,那些綿密而熱烈的綿綿土,誰還拿它止血?拿它洗浴誕生的嫩嬰?誰還能感受到它們綿密中的滑膩,熱烈中的淳厚和微香呢?哪家視窗的老地方還有鳥窩?哪家視窗的陽臺還能看到候鳥?又有多少家的視窗還能讓風把光線和樹影帶進來?

一切似乎都改變了,一切都似乎沒有改變。一切似乎都進步了,一切又似乎都不如從前。

行走在日新月異的新時代,我們大家似乎都喜歡懷舊。在這一片懷舊的新時光裏,讓我們所有憂傷地愛着生活和生活中一切的人們,都像雁無傷一樣,儘快送走生命和靈魂中的冬天。送走冬天,我們就種花。

祝福雁無傷這樣的詩者,期待詩者更多的佳作!祝福現代漢語母語詩歌,祝福中國!

附:

《另一種耳鬢廝磨》

親愛的,我們來打掃閣樓。

舊書信放一邊,等老了再慢慢整理。

快要脫落的油漆,要小心點,一塊一塊剝下來。

破吉他還是先試試音,調調絃。

真要是不行了,就把它扣在一角當擺設。

灰塵那麼綿密而熱烈,先不急於熄滅它們。

鳥窩還在視窗的老地方空着,候鳥很少有耐心等候。

風把光線與樹影帶進來,送走冬天我們就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