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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秋季散文

散文1.81W

故鄉的秋季散文

一直感覺城市的秋天是沒有風景的,或者說城市的秋天是單調而無趣的,除了一成不變的高樓大廈和秋高氣爽的藍天白雲,除了街邊日漸枯黃的樹木花草,除了公園裏那些還不到熟就被掃蕩一空的山楂樹和柿子樹,還有靜守一隅無人問津的紅紅的酸棗,我幾乎想不出城市的秋天還有哪些動人之處。

我所鍾情的秋天應該是豐盈而動態的秋,有鳥兒在高遠的天空自由飛翔,有野兔在田野間歡快奔跑,有沉甸甸的穀穗低眉頜首向秋天深深鞠躬,還有那些待收的玉米士兵一樣堅守着鄉村的土地。田野的風是輕柔的,帶着各種果實和莊稼的清香拂面而過,秋的氣息便濃濃地在心頭瀰漫。那些在地裏收秋的人們,忙碌的身影在和煦的秋陽下被染上了淡淡的光暈,他們顧不上欣賞秋天的風景,他們的風景只有自己田地裏那些待收的莊稼,那是用一季汗水換來的收成,比什麼都重要,那纔是他們眼裏真正的秋。

故鄉的秋天對於我來說,與田野有着必不可少的聯繫,但更多的,是用孩童的視野來詮釋的秋天的美麗。年少的時光,那是一個充滿幻想、充滿好奇心的時期,田野裏的任何東西都在記憶的顯示屏上留下了絲絲痕跡。自由自在是孩童的天性,從來不喜歡循規蹈矩,像風一樣隨意,像雨一樣率性,像吸飽了露水一樣的花草那樣飽滿潤澤,在廣袤的田野間肆意奔跑。那時的天和地都那麼色彩斑斕,金色的秋天滿含着豐收的喜悅,掠過年少的臉龐,在暖暖的陽光裏,灑下一路銀鈴般的歡歌。

故鄉的秋天有很多我們熟悉的風景,那是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原野遼闊,那是稻穀飄香的豐盈收穫,那是黃橙橙的玉米映襯着的金色希望,更是我們心中永遠懷念着的年少無邪。故鄉的秋天在年華流逝中走遠,那些山嶺和崗坡也在日月輪迴裏漸漸變換了容顏,但故鄉廣袤的田野間,依然在金秋上演着一場又一場的豐收喜悅,那是土地永不疲倦的饋贈和奉獻,猶如黎明之於暗夜,雨露之於青草,陽光之於萬物……

喜歡行走在秋天的田野間,頭頂是遼遠的白雲藍天,腳邊是待收的大豆高粱,颯爽的秋風吹來了野花野果的清香,太陽給大地鍍上了金色的光環。是誰在耳畔吹響笛音?那青草做成的笛和着少年的青澀在金秋的流光裏閃爍,如一幅記憶的畫卷,在故鄉蒼茫的秋天裏定格。

總是懷念故鄉的秋天,城市的單調加劇了心中的嚮往。是否還記得,兒時草地上那一腳淌下去有螞蚱躍起時的驚喜,還有無數個跳躍的生命流竄般地逃離?喜歡草叢裏那叫起來大肚子一鼓一鼓的蟈蟈兒,和那在秋夜裏不疲不倦吟唱頌歌的蛐蛐兒,大自然賦予它們一副金嗓子,讓它們把秋天的豐盈和安寧執着地誦讀和歌唱,我們便在這美妙的樂聲中沉醉,在秋的懷抱裏深情地守望。

秋天裏的一切莊稼都要顆粒歸倉,玉米、大豆、穀子、高粱、那些潔白綻放的棉花,還有纏綿了春、夏、秋三季的漫漫紅薯秧,用糾糾纏纏的姿態愛戀,結出深藏不露的圓圓滿滿。深沉的穀穗壓彎了細弱的腰身,是感謝秋的贈與?是留戀秋的氣息?抑或只是與土地溫柔對視,懷念一場無悔相守的愛情?當它們被鋒利的鐮刀割起,穀穗與土地間的深情便被寫進了泥土的芬芳,在故鄉的田野間亙古傳唱。

夜晚是秋蟲的音樂會。你聽,那啾啾鳴唱着的,可曾是響徹心靈的悠悠梵音?似從曠野間漫起的聲聲天籟,迴旋成永不倦怠的地久天長。秋蟲與夜色,秋蟲與星空,與大自然美妙的靜謐一起,渲染着故鄉的寧靜。此時,若一家人圍坐一起,採摘着白天從地裏收回的花生,那一粒一粒米白色的果實便如一個個飽滿的希望,在我們的心頭盪來盪去。收穫的季節,家中成了豐盈的糧倉,秋蟲齊鳴的夜晚,若恰有一輪朗月掛於天邊,便憑添了幾分寧靜的味道。燈光月影下,你的手中或許在撿着打穀場上收回的黃豆,或許在撕扯着沾染了碎葉雜物的棉花團,或許正將帶皮的玉米棒剝開而後兩兩相系……清涼的晚風拂去了白天的喧囂,蟋蟀的歌唱陶醉了夜的柔腸,星和月也在彼此的遙望中情話竊竊,而故鄉土地上的我們,用最貼近泥土的方式與秋對話,用最樸實的情感表達豐收的喜悅。夜,那麼靜謐,如那時我們如水的心境一樣,不用沉澱,清澈的一如既往。

故鄉的秋天妝點了鄉村的容顏,金燦燦的玉米、黃橙橙的穀穗、雪白的棉花、紅黃綠各色的豆類,將樸實的鄉村裝扮成了盛裝的模樣。它們的秸稈也被散落各處,或攤開來碾軋,或一捆一捆地在某個角落裏安營紮寨,像忠實的哨兵執守着樸素的'農家院落,街道處處秋意豐盈。兒時的我們喜歡在秋天的田野間徜徉,除了幫父母幹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之外,很大一部分時間,我們與土地和原野親密接觸,從泥土的呼吸間感悟生命的涵義。

是的,泥土是有呼吸的,它們在溫熱的一起一伏之間孕育了大地的春種秋收,用呼吸主宰了夏秋的收成和冬春的蟄伏與生長,也將千百年來土地的魂賦予了它的後人——我們。我們是土地的孩子,生來就與泥土爲伴,在莊稼的拔節聲中成長,在泥土的馨香中積攢對土地的深情,並將它根植於我們的靈魂深處,帶到任何一個日後我們漂泊的海角天涯。

故鄉總在不經意間跳入腦海,像一隻調皮的精靈,攪擾着大腦的思維,撥動着記憶的琴絃。故鄉的秋天常常令我神往,那裏不光有收穫的喜悅,更有着一個遙遠的兒時夢,夢裏的故鄉親切如昔,夢裏的秋天有着童話般的歡喜。

舊時的故鄉里有我們的年少時光,那時的天很藍,雲很白,清風爽朗。那時沒有機械化的收割作業,所有的秋收工作都要依賴人們的雙手完成,年少的我們雖身單力薄,但土生土長在家鄉那片沃土之上,照葫蘆畫瓢地去做,土地上的任何活計也還是難不倒我們的。一望無際的青紗帳,是秋天裏最重要的農作物,與那些大豆、花生、芝麻等輔助作物相比,玉米的收穫過程要更加繁重勞累,一是因爲玉米作爲主要的糧食作物播種面積大,二是因爲它們要經過很多道工序,譬如割倒秸稈、掰棒子、晾曬、剝籽,最後才能顆粒歸倉。而餘下的工作,譬如將秸稈和玉米根清出,犁地、種麥子等等,也都要靠人工來完成。

猶記得那時秋天的人們剝玉米的情景,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說笑着,忙活着,手中上下翻飛,玉米籽刷刷落下,金燦燦地在面前越堆越多,這種壯觀的勞動場景在當時的鄉村非常多見。剝玉米時先用改錐等尖利的器具戳開一行口子,而後用手指和手掌相配合將籽剝落,或以一個玉米芯做輔力,避免剝籽時對手掌產生摩擦力,使玉米剝起來更加順暢省力。

在有先進的脫粒機之前,鄉村的人們都是靠這樣手剝的方式將玉米脫粒的,所以這在當時絕對是一項“艱苦卓絕”的工作。農人們在秋收過後沒日沒夜地剝玉米,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邊說邊笑地剝,抑或獨自一人寂寥地剝,直到將家中那座金色的小山一點一點地削平,繼而變成屋頂上鋪展涼曬着的金色籽粒。還有一些用來留作種粒的品相好的大穗玉米棒,人們會把它們特殊保護起來,將玉米的外皮剝開系在一起搭在樹杈上,或掛在屋子的外牆上,又或者搭在院子裏的晾衣繩上,甚至一圈圈地圍掛在粗壯的樹幹上,這時的農家小院裏,便充滿了濃郁的收穫氣息,在秋日暖融融的太陽光下,愈發地瀰漫着金色的希望。

還有那些沉甸甸的穀穗,要怎樣變成金黃色的小米呢?也要靠農人的雙手和滴入足下土地的那些滾燙的汗水來完成。一顆顆穀穗要靠人工用剪刀一個個從谷稈上剪下,攤開來暴曬,然後堆積在一起用粗木棍用力敲打,直至穀粒從穀穗上脫落乾淨,之後再用專用的脫皮機將外皮脫掉,才能變成金燦燦的小米。還有那些豇豆、綠豆、黃豆等作物,也是這樣用木棍敲打的方式來脫粒,可以說,那時鄉村的春種秋收還完全是一種傳統的甚至原始的耕種方式。直至如今,除了小麥玉米等主產農作物因地塊集中、播種範圍廣、利於機械化收割等原因而使收割方式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之外,其他輔助作物基本上還保持着傳統的收割方式,這在一定程度上延續了祖祖輩輩最樸實的關於土地的記憶,也在發展與傳承之間引領時代的車輪不斷向前。

無論現在和過去,我從來都算不上是土地的主人,過去的自己充其量只是土地的孩子,在她博大的胸懷間享受着大地所賜予的一切樂趣。現在的自己早已遠離了土地,喜歡在回憶裏一點一點地搜尋有關故鄉與土地的記憶,並且煉就一顆顆懷舊的五彩石,在心空璀璨成耀眼的星辰。那些似遠而近的記憶經了時間陳釀的浸潤,散發着馥郁的醇香,常常讓我在流年的紛繁裏,忍不住憶起故鄉清風送爽的秋日,憶起那片原野上豐盈的收穫和所有與土地有關的溫馨故事

又是一年秋濃時,一團團潔白如雲的花朵在郊縣的棉花地裏開得正酣,密密匝匝的植株猶如我細密的回憶,在原野上擴展成一望無際的懷舊綠野。曾幾何時,那個腰裏扎着圍兜,在幾乎齊胸深的棉花地裏穿梭採摘的小丫頭,哼着歌,輕巧的手指拂過雲團一般潔白的棉花,隨着手指的併攏捏拽,將那些怒放的五瓣棉絮輕輕採下,收入囊中。那時的鄉野清風吹拂着年少純真的我們,時間沒有雜音,像水一樣悄悄流逝。隨着倦鳥歸巢,夕陽西下,我和相鄰地塊的同伴也該打道回府了,一下午的勞動即將結束之時,還不忘在旁邊的紅薯地裏挖上幾塊紫豔豔的紅薯,塞入棉花包內,而後我們說着話,頭頂着包,高高興興地在夕陽的餘輝裏回家。土地給自己打上了永久的烙印,光陰的流逝中,這樣一幅溫馨的畫面總也揮之不去,彷彿被時光的魔筆深深刻印在了心房,那些往事的痕跡,歷經歲月的洗滌,依舊紋絡清晰。

曾幾何時,我們大掃蕩似的在草叢裏逮螞蚱、捉蟈蟈,用一根狗尾巴草穿過那些螞蚱、扁丹、蟈蟈的鄂,將它們串成一大串,炫耀戰果一樣地提在手裏把玩,全然不顧那些可憐的生靈們痛苦的掙扎。而後或者放到煤火的四周烤焦了來吃,或者乾脆將它們丟給雞鴨們開葷,看着它們爭搶着撕扯,竟也無動於衷,大自然的食物鏈註定了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只是如今想起來,感覺多少有些殘忍,雖然人類的憐憫心並不能改變這些生靈的命運。但是,長大以後的我們,凡事顧慮多了,膽子小了,心也更柔了,再也不忍這樣去做,也再也沒見過這樣的畫面。土地給了我們成長的希望,土地也讓自小與它結緣的我們保留了淳樸的泥土氣息,即使被城市的風拂過千遍萬遍,也還是有一些根深蒂固的東西留下來,永難更改。

相隔了幾十年的時空距離,不會忘記有一種最美的語言叫鄉音,不會忘記秋夜裏蛐蛐兒的鳴叫聲總是那樣讓人沉醉,不會忘記每一種莊稼的生長形態,甚至不會忘記那用紅薯葉莖做成的裝飾鏈兒以及用高粱杆兒製成的簡易燈籠架。

兒時的生活總是那樣豐沛,豐沛到我現在憶起來時,都覺得那簡直是一筆人生的財富。鄉村的秋天正濃,我在偶爾的下鄉時感受到了那些熟悉的風景和氣息,那些感覺一下子把我拉回到過去,思緒飄蕩得很遠很遠……時光荏苒,再也不見那些一腳淌在草叢裏就有螞蚱躍起的美妙畫面了,也再也沒有看到過故鄉漆黑的夜和閃爍不停的星星,那些只屬於故鄉的摻雜着鵝卵石的泥土和那些令人懷念的莊稼地,以及其上生長出的各種五穀雜糧,每每都令人魂牽夢繞。但我知道,那一切都只活在回憶裏,年少時的故鄉離自己是越來越遠了。

故鄉的秋天離我很遠,但故鄉的一切又深埋在心底。在自己對城市單調的秋天略感失望的時候,還可以拿出來慰藉一下失落的心,並且幻想着自己正立於秋天的原野,天上白雲飄飄,四周瀰漫着莊稼和野花的清香,不遠處有布穀鳥的啼鳴,草叢裏有蟈蟈吱吱的叫聲,還有幾個小夥伴,正舉着一簇簇野菊花微笑向暖……

不得不說,最美還是故鄉的秋天!

標籤:散文 秋季 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