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散文《原來沒有最後》

前兩天上日語課的時候，老師給我們講解一個句型“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ん(必須做……)”，她叫一個同學起來把這個句型念一遍，同學照做了。然後老師說，再來一遍，同學照做了。接下來老師說，最後一遍，同學又照唸了一遍。老師又說，最後再來一遍……最後了好幾次之後終於等來了最後一次。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但是卻在我心裏蕩起漣漪。有過多少次，我也和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了。結果，最後了好幾次之後，還是沒有等來最後一次。是不是除非生命消逝，不然沒有最後?

該是好好複習的日子，卻怎麼也不想看書。拿起手機，把通訊錄翻了一遍，不知道可以給誰打個電話。最後找了兩個朋友想聊聊天，卻也只是寒暄了幾句就掛斷電話了。拿起一本隨筆錄看了兩篇，作者寫的都是她情緒抑鬱的時候想自殺的事。我大概也像她那樣情緒不太好，只是，我並不想自殺。不知道可以找誰說說話，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處理着自己的煩惱。就算有人願意聽你講，也只是你煩惱的是該怎麼從過去走出來，而他想着的是今天晚上該吃什麼好。孤單，大抵就是這樣一種感覺。不很痛，也不很癢，但卻很難受。

昨天，閨蜜打電話給我，聊着聊着就說到高中那會寫信的事。我說，那個時候我們通的信不知道還在不在，每次我看那些信都覺得好好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信封裏寄了20元錢過去。她想了會說，那時候我們有透過信嗎?我上一刻還笑着呢，卻突然覺得有點感傷。原來很多時候，你覺得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或者很美好的一瞬間，你一直記着，而另一個人，早已經忘記。這纔是爲什麼，你離開了，他很快就適應過來，而他離開了，你卻反覆想念。有一個很瞭解我的人經常會提起我曾經和他說過的一些話，他說他每一句都記得，但是我聽了之後卻一點也想不起我和他說過那些話。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只有在乎的那一方纔會記得曾經在一起時的每個瞬間，對方說的每一句話，而隨意的一方，不會在意那麼多。這就是每個人對過去的印象都不一樣的原因吧。如果和一個人的關係斷開後，可以一起消除曾經的記憶多好。這樣就不會還有誰惦記着誰，誰卻覺得累贅。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想做到不回頭看過去。每次失敗的時候，我總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了，我應該珍惜當下，我應該快樂地去生活。可最後，總是還有最後一次。是不是得等到肉體支撐不了靈魂的那一天，我纔會終於迎來最後一次，把過去那些美好的或者悲傷的回憶重新仔仔細細地開始想一遍，也許還沒想完呢，我就再也不存在了，這樣，就終於是最後一次了吧。

每次掉進這樣的情緒裏，我就不斷地反問自己，你有資格覺得自己很悲傷嗎?你經歷過多大點事?你遭遇過多大的不幸?你的人生有多悲慘?是的.，比起那些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我經歷過的都不算事，比起那些殘疾無依的人，我真是夠幸運的，比起那些走到生命盡頭不能重新來過的人，我的人生纔剛開始。可是，這樣想也還是不能控制自己一次一次掉進藏有遺憾和無奈的回憶的陷阱。

好幾回走在小學的校園裏，覺得他們好簡單啊，一眼就能看穿他們的喜怒哀樂。笑是單純的笑，哭是單純的哭。看着那些不同的臉，你不會覺得哪個漂亮哪個不漂亮，你不會用世俗的眼光去打量他們，只是覺得，每一個人都很天真。羨慕嗎?不知道。上一次接三個一年級的小孩放學，他們走到我的前面去了，我在後面慢慢跟着。路過商店的時候，兩個孩子停在路邊，另外一個女孩子不見了。停在路邊的女孩拉着我說，另一個女孩子在商店偷東西，她說那個女孩子沒有錢，所以她去商店偷。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心裏作何感想。偷東西的女孩並不缺錢花，她的媽媽有時給零花錢給好幾十，都被她亂花掉了。我走過去看着她笨拙地往手裏藏着那些小玩具，很忐忑吧?她看到我了，猶猶豫豫地拉着另外一個女孩說快點回去吧，但並沒有放下手裏的東西。我只是有點嚴肅地看着她說放回去。她聽話地放回去一個，我說，還有。她把剩下的放了回去。我不知道老闆看到了沒有。後來帶着她們走在路上的時候，我對那個小女孩說，下次不要這樣做了，這是個很不好的習慣，犯法的呢。她很乖地說不會了，平時她脾氣很大，但這次她很清楚自己做的不對。還會有下次的，我知道，因爲她太缺少父母的關心和愛了，單親家庭的孩子，她媽媽16歲就生下了她，才一年級呢，放在輔導老師那裏搞全託，每次都想回去，覺得自己很可憐，一想起家就淚流滿面。你能去責備她嗎?

我們都太年輕吧?和這個孩子一樣，很多事情，我知道那樣做不對，但卻控制不了自己，而且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我對自己說，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結果是，我又坐在電腦前寫這些毫無邏輯的文字。如果我也能做個小偷，我也只想偷一點愛，或者偷偷換掉我們的心，讓我看一下你是怎麼想的，也希望你能瞭解一點我的想法，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了。

我坐的列車是沒有終點的吧。它循循回回地開着，不會停下來。我以爲到站了，卻發現，沒有我要到達的那一站。沒有。最後，總是還有最後。

冬天，真的很冷。我曾經很想記下抱着一個人的溫暖，但是，那種溫暖是不能儲存的。時隔多月，你還記得你用心擁抱過一個人，可你再也回憶不起、感受不到那種溫暖的感覺。我說，這是最後一次放任自己的想念了。但是，我總知道，即使我控制得再好，還會有下一次。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個月，也許是下一年，也許是這輩子的每時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