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握住你的手經典散文
爸打來電話,老屋明天要被拆了,讓我去拍兩張照片留作紀念。
老屋是奶奶一磚一瓦修建起來的。五十六年前,她把家從雲南遷移到這裏。從此,這裏有了一個我們的家。
才下車,只見家門口圍滿了好些人。村裏的老太太老頭子們幾乎都來了,嘀嘀咕咕說着什麼。這氣氛有點不對勁,正納悶着,只見奶奶躺在牀上,額頭淤青且腫大,一隻眼睛完全腫成了一個青桃子,另一隻眼睛則眯縫成一條線。
天啦,發生了什麼?怎麼一下子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爸說,今早奶奶摔了一跤,砸在門檻上,眼眶周圍的部分被摔得很重,所幸沒有傷及眼睛。
此時的她躺在牀上,蜷縮着身體,像一個瘦小的嬰兒。
我的心疼了起來。馬上去醫院。馬上去檢查。
路上車開得飛快,還沒到醫院,奶奶堅持不住,暈車了。狂吐。我竟忘了她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真是糊塗!邊給她拍背,邊看她痛苦地嘔吐。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怎麼那麼粗心呢?她身體剛受重創,你卻把車開得那麼飛快,你忘了她本來就暈車。
掛號、排隊、拍片,奶奶像小孩一樣緊緊拉着我的手,依偎在我旁邊。牽着她下樓梯時,她有些害怕,腿腳有些顫抖,“別怕,奶奶,我走一步,你跟着我邁一步。”她點點頭,順從地攥住我的手。
小時候,是我攥住她的`手。
記得念高中時,每個月回家一次。回校時必須搭鎮上最早的一輛班車。這意味着我必須早起且在泥濘的路上步行一個多小時。冬天裏,還得穿過沉沉黑夜。這都不打緊,主要是一路上荒無人煙,野狗遍地。它們在黑夜裏非常猖狂,全是我的剋星。所以每次回校奶奶都不放心,一定要親自送我到鎮上搭上車,她才離開。
可是那個冬天的夜裏,我手裏捏着一根棍子,悄悄離開了家。畢竟那麼大的人了,不能一直活在奶奶的保護之下。
狗的眼睛在夜裏是極其敏銳的。一路走過,狗吠聲此起彼伏,從這個山頭傳到那個山頭,滔天的震耳欲聾。手裏的棍子汗津津的。這時候最害怕狗仔們結成隊圍攻了,一旦被它們包圍,就真的在劫難逃了。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這時,一隻大狗被我的電筒光吸引了過來,一步步向我逼近。幽幽的藍眼睛在漆黑的夜裏發着森森白光,更恐怖的是更多的狗都在向我逼近,它們張牙舞爪,狂吠着撕咬着。一根棍子似乎起不了作用,我的手在發抖,我想大喝一聲,在氣勢上壓倒它們。可是張開嘴卻說不出話,汗水一顆顆拼命往上冒。糟糕,我的棍子不知丟哪兒去了?狗仔們步步緊逼,我被圍在中間,插翅難逃。極度的恐懼,我閉上眼,快要哭了。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狗們被嚇住了。擡頭看,奶奶拿着手電,手裏舉着一根長鞭,瘋狂地向狗打來。她是一個蓋世英雄,單薄的身影裏有無窮的力量。
眼淚嘩的一下像決堤的洪水噴薄而出,我說不出話來,只剩下“嗚嗚嗚嗚…”
那個夜晚,奶奶一直攥着我的手,從黑夜走到黎明,把我送到鎮上。手心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全被她溫厚的大手給捂暖和了。在她的手心裏,我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而今,她的手長滿了老繭和皺皮,又枯又瘦,還佈滿了老年斑。中指和食指甚至彎曲了,和其他手指一起蜷縮成一個小球。握在我年輕厚實的手裏,像捏着一顆脆弱的核桃。
生命如此脆弱,好害怕有一天再也握不住這雙手。
時光時光慢些吧,此生,讓我好好握住她的手!
365極限挑戰營? 第102天
慶幸沒有目睹被拆的場景,若有,一定是撕心裂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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