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抒情散文

這是一個有點偏僻的小村子，既荒涼又凋敝。奇怪的是方圓百里全無人煙，幾乎全部被野草覆蓋着。草的生命力很旺盛，發瘋似地狂長着。一年一度的大火，不僅未能把它們消滅，反而助長了它們囂張的氣焰。僅有一條小路似炊煙般若斷若續地和外界相聯着。村子裏的人懶懶散散，好像沒有什麼追求，終日過着毫無意趣的生活。相對於周遭的狂草，他們的生命力就不那麼蓬勃了。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活力不是很足，但他們並不消沉。由於人的原因，村子孤零零地呆着，沒有多少生氣，很寂靜，又偏遠（相距一百多裏），加上草的遮蔽，以致經常被外面的人們忘記。外面的人對村裏的人也很陌生，沒有什麼印象，一點不像鄰居，如天外來客的感覺，有一層無形的膜隔閡着。

據說這村莊有着悠久的歷史，大概有兩千年之久！曾經的它是一座巨大的都市，綿延百里，樓宇亭閣不計其數，人逾百萬之巨，車水馬龍徹夜不息，繁華似錦、流金淌銀，真可謂炫赫一時，輝煌宇內……如今除了方圓百里的草之外蹤跡全無，不僅地面了無遺蹟，地下也空無一物。好像被連根拔起的樹，又被惡風吹得無影無蹤。當然還有一塊不起眼的大石頭，撇在那兒，由於太普通了，以致人們忽視了它的存在，就讓它孤獨地淹沒在草海里，從無人關注過它！

難道是發生過巨大的自然變故，破壞力超越了人類的想象，以至於留不下一絲痕跡！會不會書中有所記載？尋遍了浩繁的史籍亦無隻言片語的記載。太奇怪了，這像是一場夢，一個神話故事。百里之外的人大多不相信，然而村子裏的人都深信不疑！這是祖祖輩輩口口相傳的，容不得一點懷疑。哪怕心中閃一下質疑的念頭，都是對祖先的大不敬，必將受到老天的懲罰！

再說了，這也是他們僅有的一點值得誇耀的東西了，誰又會愚蠢到不相信呢！村外人要是當着他們的面對此議論（當然這樣的機會是很少的！他們很少走出去，外人也很少來！但並不是老死不相往來，還是有機會的。），就如觸犯了他們的尊嚴，這是底線是不能被原諒的，他們必然奮起而抗爭！此時的他們一改平日的渙散，成了一個積極無畏的鬥士，這是愛村之心使然！村裏的老老少少無不把此作爲無上的榮光！是決不會容忍被絲毫的玷污的！無論身在何處，只要提起自己的村莊，那驕傲的神情沒有語言可以加以描述。他們猶如天之貴胄一般，天然的一股優越之氣充於胸間。此刻的他們成了另一個他們並不認識的人。其實他們在外人的眼裏，酷似灰頭土臉的公雞，昂首挺胸的樣子滑稽萬分、可笑之極！一個高傲的敗落的貴族，擺出於現實全然不符的架式，充滿了諷刺！對此他們全然不會留意到，他們早徹底迷醉於自我的虛榮裏了。他們活在夢裏，不能自拔了！雖然那功績和他們沒有直接的關係，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個荒唐的笑話，那也無關緊要，只要隱約地證實他們有優秀的基因成份即可。朦朧不清人們也樂於接受。對於一個自我欺騙的人，他不需要有十足的.把握來支撐，也會充滿自信的！可是這到底有多大的意義呢！

日子平靜地如一潭死水，時光在慢慢流逝着，好像一切都不會改變。但命運註定要打破這個迷夢。很快奇怪的事情出現了，攪亂了人們的心。那蔓延方圓百里的草，突然失去了異常旺盛的生命力，在生長的季節卻變得枯黃了。令人費解的是大地並不乾旱，降雨依舊充沛。其他的植物照舊充滿活力，獨獨這草例外。好像遭到老天的憎恨，單對它施以懲罰。

一年一度的大火如期而至，火焰異常猛烈，映紅了整個天空；濃煙滾滾，瀰漫了整個大地！一時間宇宙一片混沌。從此後這些草再也沒有出現過。留下的巨大空白沒有長任何東西！小村子依舊孤孤零零地杵在那兒，沒了草的遮避，顯得有如此的醜陋、淒涼。村裏的人們也好像失去了天然的屏障，不得不直面外邊的世界，再不能龜縮在殼子裏了。但是依然沉迷於那個美麗奢華的夢裏。外在客觀的阻礙消失了，與外面世界的聯繫增多了。和外面的落差太懸殊了，日益顯出他們的落後和愚昧，這嚴重刺傷了他們的心。天之貴胄的光環在消退，多少有些沒落！那曾經的輝煌的榮耀，反而成了沉重的負擔。他們如同戴着枷鎖，艱難地喘息着。他們心中的屏障在不斷地增高着，拒他們於現實之外！無依又無靠，他們徹底迷失了！誰能將他們拯救呢？

此刻那塊孤零零的石頭，由於沒了草的遮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人的面前，但依舊沒有人關注它。然而它卻不是靜靜地呆在那兒，它在增長在膨脹着，速度越來越快了。開始的時候，人們沒有留意它的變化，可是一旦發現了，它早已變成一做巍峨的山，突兀地立在那裏了！它填補了草遺留的空間，綿延百里。人們再也不能忽視它的存在了。它的山峯直插雲端，人們就是仰視也看不到它的頭頂了。村裏的人在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漠視它。對於這奇異的事情，他們剛開始驚恐萬分，心顫抖不已。待他們稍微平靜後，又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他們議論紛紛，百般猜測，恐怖的氣氛籠罩着村子，每個人的心神都被不安擾亂！這到底預示着什麼呢？會什麼樣的災難降臨？是不是將被殘酷最終他們猜測的惡夢並沒又發生。可是他們的村莊卻在不知不覺中被擠出了原地，被拋棄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雖然村莊依然保持原狀，可是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生疏了。他們遠離了那曾經孕育過輝煌成就的故土！面對這不熟悉的世界，也迷失了自己！他們被驅離了！他們被拋棄了！再也不是天之貴胄了！他們喪失了作爲自己的根本資格，他們失去了精神的依託，他們是失敗的人！他們被自己的祖先嫌棄！他們徹底迷失了，多麼可悲呀！人們長途跋涉來到山的腳下，長久地跪在那裏，祈求給一明示。

山依舊無言，威風凜凜地立在那裏，透着冷厲的責備的深情，像在說原因就在眼前，是一目瞭然的，不需費力地探究！當人們靜下心來，仔細觀察這座陌生的大山時，他們震驚了，悔恨不已，不停地責罵自己的盲目。他們萬分的羞愧，感到無地自容！最後他們默默地離開了，他們沒有資格再留在這裏了！原來這座山——那塊曾經被遺棄的不起眼的石頭——就是他們的根，是他們精神的本源，是救贖他們靈魂的藥！這塊曾經刻滿文字的石頭，遭受到無數次的磨難摧殘，都堅強完整地存活了下來！它深知自己揹負使命！它是那輝煌文明遺留下的唯一印記！當它發現自己徹底被遺忘時，它絕望了！它憤怒了，它不能原諒他們。它瘋狂地成長，那些刻滿他全身的文字被無限地拉伸，變成了無人可識的山痕，不過隱約顯露它們曾經的身份。山驅逐了那些愚昧僞善的可憐蟲，雖然它曾經無數次想拯救他們，但現在他們已喪失了資格，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