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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鄉踏雪的優美散文

散文3.29W

在我家鄉的西北部,有一個靠山而居的村落。家家戶戶遍種着安梨樹。春上人間時,只需那一夜的春風,便有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繁盛之景,這裏便幻化成了人間仙境。陡然間,寂靜了一個冬天的梨樹溝熱鬧了。花開得熱鬧,引來了十里八方專程爲觀賞這場梨花盛事的“外鄉人”。人們你追我趕地來,言語中表情上都是那份難以抑制的驚喜。藍天、白雲、白雪和五顏六色的人羣,儼然是一幅渾然天成的至美畫卷。

梨鄉踏雪的優美散文

我避開了熱鬧的人羣,在那個清晨和黃昏,披着朝陽,迎着落日,沿着那條新修的環山公路,轉村過店,去踏那場春日梨花雪。

雙腳踩在那塊鬆軟的土地上那一刻,任目光馳騁,我幾欲窒息。這是一場春日裏皚皚白雪的盛會!目光所及之處,梨花盡綻芳顏。白雪的後面,隱着淡淡而清幽的綠,素潔,清新。這些山谷裏的居民,靜靜地守候,給這個小小的村落披上了一件寬大淡雅的衣裙,只待春風拂過,便可裙裾飄飄。

站在那棵老樹下,我細心地打量着每一朵梨花。晨起的露珠給了它們一張清新的容顏,宛若浴後的少女。五瓣潔白,潔白的蕊上點綴着點點紫紅,正如少女白色紗裙上的一小朵一小朵紫紅色的小花。每一朵花都是絕美的存在,這一朵朵絕美圍成一團,聚成一簇,橫斜出一條條潔白的絲帶,這一條條潔白的絲帶又交錯成披着白色盛裝的花樹,那棵棵花樹在山坡上點染着、蔓延着,繪成了一幅素雅壯觀的梨鄉落雪圖。

我伸出雙臂,想圍抱住這一顆老樹,只恨臂膀太短。撫摸着它蒼老的容顏,粗糙斑駁且堅硬,那是歲月留給它的刻痕。這些老樹,幾十年或是上百年,不得而知。它當是古稀抑或耄耋,迎着朝陽,在夕陽的餘暉中做着一個個新生的夢,日復一日;咀天地之精華,歷風沐雨,隱忍堅強,沉默少言,年復一年。只盼春來,滿樹梨花雪。“老樹着花無醜枝”,老當益壯,傾盡全力,催生出新花新枝。再盼秋來,滿樹累累酸梨果,壓彎了脊背也無怨無悔。

此時,我以一種極虔誠隆重的心情仰望着它,就如仰望長者和智者。江山可改,老樹不變。既然選擇了腳下的土地,便只顧把根紮下。不管是富有還是貧瘠,它總是熾烈地愛着。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它總是癡心難改,以最最豐厚的果實回饋給這方土地。

我驚訝於每一顆老樹的姿態。那是一種罕見的驚人之美,每一棵樹都是一盆碩大的盆景,主幹上生出的每一個枝杈,無論大小,都是旁逸斜出,頗有中國園林藝術的造勢之美。一棵老樹,一種獨特的存在,匠心獨運,是幾代梨鄉人的智慧和心血。打拼着,創造着,收穫着,有了美好的日子,就有了美麗的心情。

我的目光在老樹和不遠處的院落間移動,這裏遠離村子,是一處寂靜之所。樹和院就這麼經年累月地對望着,互相依存,互相佑守,是密友,也是親人。

晨光照在院落的東牆上,映出了從院子中走出的男人和女人,都是灰藍色的.布衣。男人拿着鐵鍬,在小路東邊的地裏翻種着什麼,女人手拿大扇子,動作稚拙地學扭着秧歌。晨光中,橙和綠交替舞動,和着秧歌的節奏,煞是耀眼,那是扇子的色彩。

夕陽把梨花的影子投射到紅牆上,便有了一種疏影橫斜的清絕之美。一條米色的圍裙,一個裝滿些的筐,一條褐色的狗,一縷炊煙,我聞到了山村裏人間煙火的味道。

我悄悄地、靜靜地把這一切留在我的鏡頭中,珍藏在我的心底。

踏上梨鄉,這古樹虯枝,如雪梨花,給了我無比的欣悅,但我更感動於這裏的人:愛着腳下的土地,勤耕多收;愛着自己的生活,不管是忙碌還是安閒。梨鄉人,梨花心,他們有着如同梨花般純淨美好的心靈。

那個黃昏,在那些老樹前我邂逅了那對勞作的夫妻。灰黑的灰服與黑褐色的樹皮和黑褐色的土地是那麼協調,他們拿着噴霧器在樹下仰着頭噴灑。見我過來,那丈夫就滿臉笑容地打着招呼:“妹子,自個來的?”“嗯,您這兒忙着呢。”“拍梨樹來了?”“這一棵大樹不得拍一天呢!”

我撲哧就笑了。這問語樸實得近乎幼稚,或許他以爲這花得一朵一朵地拍,那樣的話一天的時間又怎麼夠用呢!許久許久,我都帶着笑沉醉在那句問語中。

遇見那位老人是在他家門口。當時他的四輪車滿載着木材,橫伸出來老長,幾乎擋住了前面的路。我怕是刮蹭到自己的車,就開啟車窗探出頭說:“大爺,您能不能幫我看下車的兩邊,我能不能過去?”大爺沒有搭話,徑直走到我車的右前側,搬起了路邊的大石塊一下子扔到了牆邊。暖流涌上心頭,我把頭更向外探了探,聲音響亮地說:“大爺,太謝謝您了!”大爺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一句話:“沒啥可謝的。”“大爺,再見了!”

那條狹窄的鄉村小路和大爺被夕陽拉得長長的影子在我的倒車鏡中漸漸遠去,但那個春日的黃昏確乎一直溫暖着我的心,而且這種溫暖總在持續着。

感念着幾次梨鄉之行,那些花事,那些人事,是我一路收藏下的美好的記憶,浸潤着我的心靈,賜予我一份恆久地感恩情懷。

是以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