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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家鄉經典散文

散文1.95W

多年來,我有了一個習慣,每每想念家鄉的時候,就在電腦上開啟谷歌地圖,找到靈臺縣,再找到星火鄉,再找到上塬村,在那裏面可以清晰看到家鄉的影像,看看莊裏人住的房子,看看莊裏人種的地,似乎也能找到回家的感覺,倍感溫馨。

懷念家鄉經典散文

家鄉地處於黃土高原溝壑區,千百年來聰明智慧的先人們,充分利用黃土高原土層厚土質堅的有利條件,因地制宜,鑿窯洞而居,上塬人則選擇通往上良的那條大溝,順着溝的邊緣,齊刷刷的挖一個大坑下去,挖下的土用木軲轆車子一車子一車子順着溝邊,轟隆隆倒下。挖成的窯莊,在正面子挖三隻順窯,中間的作廚窯,“鍋頭連炕,煙筒朝上”,做飯和燒炕在一道工序裏完成,既經濟又實惠。右邊的窯洞是客窯,功能類似於現在的客廳,平常是老人或者家長居住,其他還有裝糧食的、養牲口窯,放柴的等等。

窯頂還要在雨天后碾壓平整、使得下雨利水,同時還可當作晾曬糧食的“場”,夏天碾麥曬麥都在上面。

一聲啼哭,誕生了一個生命,生命的印記從此便和這土窯洞有了血肉聯繫。我這個年紀的上塬人絕大多數是出生在窯洞中的。窯莊的院子雖小,卻容得天地;窯洞不大,卻裝得下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上塬莊的最南頭叫溝堖,我們家就在溝堖,自然就成了溝堖人,中間部分是當莊,大部分是楊家人,北莊就是薛家人和景家人了。三大姓楊家人最多,薛家次之,景姓最少。

小的時候,我從沒睡過懶覺,天剛亮,父親就在旁邊催着起牀,給你爺攏火盆去,我還要順便要把大人的尿盆端出院子倒在糞堆上,大人們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溝裏擔水,農忙時節,得起得更早,天亮時水擔好了,就不會影響一天農活。

中午,我得去飲牛了,生長在黃土旱塬上的牛也是可憐,每天只能喝一次水,澇壩沒水的時候,只能去水泉溝裏了,我們家離水泉溝有兩三里路,要走過整個莊到了最北頭,才往下走那九曲十八彎的下坡路,走到溝底,有一汪清泉從山根底下的泉眼緩緩地流出,甘甜的泉水養活了上塬的200餘口人,還有家畜,記得從小到大,一年四季,渴了就是一馬勺泉水。吃冷饃,喝涼水,習以爲常。

水泉邊上有幾個漚麻的池子裏散着臭味,被水泡脫了的麻桿皮,曬乾了就擰成了麻繩,女人用納鞋底,男人則用作拉車的繩。喝飽了的牲口打着飽嗝,搖着尾巴,悠悠地往上爬了,尾巴一擡,一泡稀屎拉在早已接好的糞籠裏,一把鐵鍬挑着一個糞籠,飲牛人標準裝備,除了自己牲口的.,還可以在路上拾到人家牲口拉的。

出了圈的牲口吆在路上瘋狂地撒着歡兒,繞着人家的麥垛撐圓了身子拱着,其實它就把麥垛當成癢癢撓了,弄不好會拱翻了人家的麥垛,踩爛了人家光光的曬場,引得那家女人罵你個祖宗三代。

上塬人從吃完臘八那頓攪團就開始盤算年怎麼過?先要掃窯,掃掉窯洞裏的灰塵蛛網,然後磨好白麪,做一鍋豆腐,臘月二十三殺一頭肥豬,去集市置點年貨,一個豐盛的年開始在心中醞釀了。

過了初一,提幾坨油餅,去鄰里給長輩拜年,看着豬肉盤子端上來,抓起酒瓶,給長輩看個酒,趴地上磕個頭,常常因爲搞不清那個方位是上,索性就向着人磕。從初一吃到初七八,就算告一段落,接下來,就該糊個燈籠過十五了。聽着遠處排社火的鑼鼓,找來一把老掃帚,抽下幾根節疤少的一化四半,扎個八卦燈籠,糊上紙,貼上剪紙,或者畫個鳥,下一年鞠個火罐燈籠,在後來就弄個轉燈,每年換着花樣,做這個是我的長項,每年就爲圖個喜慶。

“王朝馬漢喊一聲,莫呼威相下退,相爺把話說明白,見公主不比同僚輩……”晚上,“場房”裏,貴菜爺,文學爸幾個愛唱戲的在那裏自娛自樂,不知道誰拉的板胡像絲線一樣越拉越長,越長越細,細得可以讓人心顫。

“正月裏剃頭死他舅”,到了二月,大人、小孩在莊裏互相串騰着,剃個頭、理個髮,女人們提上籃籃,拾點地軟,纏上一鍋攪團,對於胡吃海喝了一個月的莊裏人來說,吃頓地軟攪團倒也清新爽口。

二月二,龍擡頭,炒一鍋豆豆,左右兩個口袋各裝一樣,在大人們慫恿下,掂個骨都(木頭錘子,用來砸碎土坷垃的工具)在麥地裏打瞎瞎,嘴裏叫上,“龍擡頭、虎擡頭,瞎瞎擡頭一骨都。”

等到陽坡地的苜蓿冒出點尖尖,女人,娃娃邊迫不及待地提個籠籠,拿個刀刀,相互招呼着,“掐苜蓿走”。有了苜蓿菜,女人便變着法的做苜蓿菜圪塔,苜蓿拌湯,苜蓿攪團,苜蓿饃饃。

春季是多風的季節,幾乎不停地颳着,時小時大,時緊時慢,吹綠了整個塬上,也吹開了桃花杏花,吹來了槐花飄香,吹黃了地裏麥子,吹得塬上的人個個臉膛發紅。

杏花落後,眼盯着杏娃一天天長大,長到指拇蛋蛋大,娃娃們就開始吃了,吸溜一聲,口裏的酸水從嘴角流到了腳面上。

溝裏窪裏的洋槐花開了,香味隨着風瀰漫在塬上的角角落落,飄進了窯洞。鄰居的女人嫂子說,洋槐花可以蒸菜疙瘩吃,很香甜,可惜我沒有吃過。

拔了節的麥子噌噌噌地長,一天一個樣,很快,幾天的功夫,就抽了穗,灌了漿,一望無際的麥浪洶涌澎湃。玉米也有半米高了,高梁穀子都在爭先恐後地往上竄。麥黃時節,麥地變成了金色的海洋,大人忙着在麥地裏揮汗如雨,小孩子則在杏樹下打轉轉,爬上樹一搖,杏子嘩啦啦滾落一地,大人生怕孩子吃壞了肚子,總愛說,“桃飽杏傷人,李子樹下擡死人!”

秋季,塬上到處是玉米,綠子、黃子、紅粱、蕎麥……把田野裝扮得五彩繽紛。到處瀰漫着濃郁的花香,靠近大路的蕎麥地邊,早有養蜂人,擺放了一箱箱蜜蜂。去上山放羊時,偷着扳幾個玉米棒棒,踹在懷裏是必須的,燒得焦黑,吃起來卻甜,核桃開始灌瓤,找根釘子,把尖的那頭塞進門縫扳彎,惦着斧頭找塊磨石,把釘子打扁,磨出刃來,核桃刀刀做成了,成了那段時間口袋裏最重要的物件,接下來的幾個月,當伸出熊爪一樣比核桃皮染黑的手時,往往會招致大人的責罵。

那時候的冬天,雪總是下得很大,早上開了門,大雪封門是常有的事,我們走在上學路上,常常被大雪淹沒小腿。北風颳在臉上,刀子割一樣,腳凍腫手凍腫,耳朵也腫了,只有熱炕纔是最溫暖的地方。

現在的上塬人早已不在窯洞裏了,一部分人在塬邊上蓋房居住,另一部分已住進了政府統一規劃的小康屋了,再也不用半夜起來去溝裏擔水,開啟水龍頭水可以自己流到鍋裏,互聯網接進了家家戶戶,女人在淘寶上選着防嗮霜,臉上的顏色從此變得紅潤。男人們在手機上打着麻將,吃飯時雖然不會端着碗去隔壁的園文家看看他媳婦做的啥飯,卻喜歡在微信羣裏曬一曬自己漏的粉糊,饞得整個莊裏人口水連連,紛紛嚷着,“走,到趙改勤家裏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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