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裏的熱鍋散文

單位食堂裏有賣熱鍋的。就是一隻印花的搪瓷缸，裏面裝上黃芽白青菜還有各類肉食，放在一個小爐子上煨着。

肉食種類繁多，有牛肉羊肉雞肉肉圓五花肉小排骨。最豐富的是什錦鍋，它比其他的鍋大上一圈，搪瓷面是光潤的白色，印着藍色的蝴蝶，不僅看上去氣派，肚子裏的'貨也多：豆腐果、牛肉片、肉圓、蟹棒、肉皮還有蝦，但也不過十二元。

這個視窗平時人很少，因爲需要現做，在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年代，花時間等一份餐是划不來的。但到了冬天，人會多一些。排隊時，大家都挨着櫃檯站着，拿着一箇中間微微凸起的托盤——也許是因爲長期託舉着高溫的搪瓷缸，使它變了形。

冬天一個週末的晚上，來吃的人多了一些。大家都安靜地站成一排，等着自己的鍋煮好。爐子上火焰的手託舉着一個個小鍋，裏面白色的湯水上下翻滾沸騰着，湯水浸泡着的肉片和丸子也在微微顫着。

有的爐子旺些，火焰一下子從鍋底冒出頭來，緊緊包裹着搪瓷缸。旁邊的爐子就比它溫吞些，甘心壓在鍋底，不急不慢地煮着。

食堂的阿姨拿着一個四腳的鉗子，從後面的架子上取來鍋，填補空出來的爐子。她又不時地從旁邊一口大鍋裏舀起熱水，澆在快要煮乾的搪瓷缸裏。然後隨手拿起一隻炒勺，這邊的豆腐冒出頭來，要壓一壓；那邊的水放多了，撈出來點。她動作熟練地像是在跳舞。如果不是因爲時不時地問同學們要點什麼的話，她可能會哼起歌來。

每一個爐子上都有一隻小鍋，在熱爐子上冒着泡。

領到了鍋，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盤繞過人羣，坐定。一口湯下去，極燙，從喉嚨一路落到胃裏。在胃裏，食物終於得到了它們穩妥的居所。

冬天是一個容易得到滿足的季節，在夏秋裏所有躁動不安的欲求與焦慮，都化成了爐子下面的小火，在寒冷的冬夜裏慢慢地燉着，給人帶來一種歲月悠長的踏實感。

外面的天早早就黑了，才五點多鐘，路燈就一盞盞亮了起來，代替太陽，給晚歸的行人遊子一點微不足道的光亮。

這種時候，坐在明亮的人來人往的食堂裏，一口熱湯下肚，再慢條斯理地把鍋裏的菜肉全吃完。縱然手上空無一物，光憑着這口熱湯，也能支撐着自己走完整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