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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妮的憂傷散文

散文1.18W

我叫花妮,住在湖之韻小區的地洞裏,白天跟着媽媽去流浪,去覓食。

花妮的憂傷散文

媽媽告訴我,我們家族是西施犬的後裔,有着高貴的血統,祖上曾被清末“老佛爺”當作國禮贈送給大不列顛王國。媽媽的主人是一位英國紳士,原先住小區的別墅裏,過着幸福的生活。紳士回國,媽媽被遺棄了。爲了生活,她四處奔波,認識了小區獨別院裏的率虎,談了戀愛,有了我。媽媽又說,我像她: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珠子,閃動着機敏的目光;一身雪白的皮毛,豎着尾巴,似一把撐開的蘑菇形傘;垂耳如扇,耳際有一縷棕色的毛。那一縷棕毛,是父親的印記。它是德國的騎士塔裏王犬,主人是“土豪”老闆,住在500平米一幢獨立別墅。平常日子,主人牽着它在小區裏遛彎,顯得特紳士。到春天花開的季節,主人就不管它了,任由它離家出走,尋找愛侶,半個月不回家,在這個上千戶人家的小區裏亂竄,到處尋花問柳。發情期過了,它纔回到主人家裏。平常日子主人管得嚴,它從不來看我。

我天生膽子小,特別怕人,出生後從沒離開過媽媽的身邊,每天跟在媽媽屁股後面,出洞找食物,見人就避讓,從不吠叫,也沒惹事,小心翼翼地躲開小區裏的居民,到了傍晚就早早地進了地洞。小區裏的業主不歡迎我們,嫌我母女倆身上髒,有跳蚤,到處亂竄,還搞性關係,把細菌傳給他們的愛犬,常常被他們追逐驅趕。有一次逃跑過程中,我被汽車蹭傷了,躺在道上流血,不停地呻吟,行人見了,冷漠,鄙視,憐憫,啥眼神都有,沒有人肯出手相救。媽媽等人走後,趕緊把我叼回地洞養傷。對面樓上的婆婆見了,可憐我,每天倒垃圾的時候,把食物送到我家洞口,讓我不至於餓死。傷好後,我又跟媽媽出洞找食吃,遇見了一個官員,他罵我們野狗,追上來踢我們,又揀起石子扔過來。我沒能躲閃開,後腿被砸中,瘸着腿竄逃回地洞。

小區保安也一次次地驅逐我們。那個長得像吊長絲瓜樣的保安隊長,帶領幾名小保安,搬來兩塊大石頭,把我們堵在地洞裏,讓我們餓死在裏面。沒想到,媽媽很快從橫向裏刨了一個出口,爬了出來。第二天,他騎着摩托車巡邏,又看到我們在小區裏尋找食物。他很納悶,那麼沉重的石頭是怎麼拱開跑出來的?他來追趕,我與媽媽又飛快地逃進了洞。這個逃生的洞口被他發現了,他操起對講機叫物業上的人扛來水泥、黃砂,打來水攪拌後,把兩個洞口封死了,非要把我們悶死在裏面。身陷絕境,無處逃生,我害怕,不停地吠叫。媽媽倒是很冷靜,細緻地觀察,發現現代房屋建築都是水泥框架結構的,施工隊偷工減料,牆根下的基坑填的土特別鬆軟,媽媽看到了逃生的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拼命地刨出一條新的通道。嗬,又讓我們逃過了一劫!

保安隊長惱羞成怒,專門請來了打狗隊,在洞四周布上網,要用火槍對着洞裏噴火,欲置我母女倆於死地。那天碰巧嘞,住在小區東面聯拼別墅裏的李老頭釣魚回來看見,硬是被他上前制止了,要不然我倆就成了他們的烤肉啦!他指着保安隊長說,這兩條犬在這裏住了多年,也沒見過它們惹事,咬過人。你們保安對進小區裏的人都沒管好,幾戶業主家發生被盜,破不了案,還來管狗?它倆也是生命體,真要管,就收容它們,不能用這種殘忍的手段來傷害它們。保安隊長聽李老頭這麼一說,回想起前幾年小區裏打死流浪犬時的慘狀,心有驚悸,怕遭老天報應,擺擺手,停止了行動。

李老頭六十有三,是位退休官員,在小區里人緣很好,與我也特別有緣,常來探望我,還送來食物和水。他有一個女兒,在加拿大成了家,老倆口輪換着去加國帶外甥女。老伴出國期間,他除了散步、釣魚外,早晚兩次來看望我們。我和媽媽感激涕零,幾天見不到他,便到他家門口去轉悠,蹲在地上等。他回來見到我們,連忙彎腰拍拍我的頭,摸摸我的脖頸,還進屋拿來麪包分給我和媽媽。他去加拿大時還專門託隔壁的桂阿婆,常來給我母女送些食物和水。他出國後,媽媽怕再遭毒手,看好一幢沒有裝修的雙拼別墅,院子裏雜草聳生,圍欄杆油漆斑駁,周圍比較安靜。我與媽媽用爪子在鬆軟的牆根下挖了一個深深的地洞,安了家。白天,小區裏的人少了,我倆才悄悄出洞,尋找人家丟棄的殘渣剩飯。運氣好時,還能找到肉骨頭啃啃。

春季到了,我和媽媽同期發情。獨別院裏的率虎嗅到了氣味,趕過來蹲守在地洞口,只要我倆一出洞,它就上來纏住不放,嗅嗅屁股,親親嘴,一會兒趴到媽媽的屁股上,一會兒又趴到我的屁股上……它還跟別的'犬爭風吃醋,咬跑了一條外來的黃狗,把錢老闆家的貴賓犬也咬傷了,流着血逃回家。兩個月後,我與媽媽拖着沉重的肚子,把人家扔掉的破鞋子、破衣服叼回洞裏做窩。隨後,媽媽先我兩天生了五條小犬,第三天我也產下了六條,毛茸茸的,躺了一地,我與媽媽守護着。寶寶滿月了,爬出洞曬太陽,被保安盯上了,非要把寶寶弄掉,怕我們不斷繁衍,越生越多,成爲小區的狗患。那個保安隊長下了狠心,乘我母女倆外出尋找食物的機會,把寶寶擄走了。我和媽媽回來,不見了寶寶,急死了,連夜出去尋找。

我們在小區裏轉悠了十來天,沒見寶寶的影子,又去小區外的學校、商店、路邊尋找,也不見蹤影。又到了一處建築工地,媽媽不小心被那幫民工逮住了,我見機得快,拼命逃脫。媽媽怕是凶多吉少,成了民工們的美餐。我獨自在外流浪了有半年,沒有找到寶寶。除夕那天,我轉悠到湖邊,凜冽的寒風打在臉上,刺骨樣地疼。我實在沒有力氣走了,發現湖邊公園有一排松樹林,就跑過去蜷縮在樹下,下頜擱在前腿上歇息。忽然,有人過來,我擡起頭瞌巴着流淚的雙眼,乞求來人不要傷害我。來人瞧見我,試圖與我套近乎,我警覺起來,搖搖晃晃地站着,盯着他看,他走近我,我立馬跑開,邊跑邊回頭看。他似乎沒有惡意,一會兒就走了,我又回到松樹下。因爲那兒避風,比曠野暖和得多。

我孤獨,我傷心。小區裏有五六十條犬,唯有我沒有主人疼。我羨慕那些老闆家的愛犬,住在寬闊的別墅裏,吃着高檔的犬糧,喝着鮮牛奶,還被那些穿着光鮮的老闆太太抱着,又是撫摸,又是親吻,一早一晚牽着去湖邊遛彎。春天裏,主人帶着去郊外踏青,夏天,能在有空調的犬房裏睡覺,冬天裏能穿上漂亮的新衣裳,過年了,還能和主人一起放鞭炮,好熱鬧啊!而我,到處流浪,提心吊膽,隨時防範被人突然襲擊……我安分守己過日子,不偷,不搶,不賭,也不爲娼,可世人怎麼就容不下我呢?除了李老頭、桂阿婆外,沒有人再疼我了。唉,偌大的一座城市,我該去哪兒安生?嗚嗚——

我惦記着李老頭,又回到小區裏。此時的我,身心疲憊不堪,一身雪白的皮毛粘着塵土,變成黃拉拉的,色澤黯淡,耷拉着尾巴,見了人,就轉身跑到牆根下蹲着,恐懼地望着過往的行人。春節後,李老頭從國外回來了,我好高興喔!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關愛我,送些食物來,使我的身心很快得到了恢復,皮毛又滑亮了,烏黑的眼珠又有了光澤。到了秋季,我發情了,想找個“高富帥”爲情侶。我到獨別院裏尋找對象,在一家房地產老闆家門口汪汪叫幾聲,撅着屁股向他家的愛犬求愛。老闆不喜歡我,嫌我髒兮兮的,趕我走開,也不放愛犬出門。我又到另一家門口去晃悠。圈養在家裏的雄狗,見了我的美色,耐不住情慾的燃燒,發出狼嚎般的叫春,半夜三更讓人聽得毛骨悚然,心裏發慌。主人不忍心愛犬受煎熬,就放了出來。我身邊圍着四五條犬,有北京犬,有德國犬,有法國犬,還有我不認識的外國名犬,它們滿小區裏追我,我都看不中,只有率虎,真有騎士風度,始終跟在我屁股後面,像一位護花使者,與另外幾條求愛者打架,不停地撕咬。我任由它們爭鬥,在一旁若無其事。率虎長得帥,又壯實,還有耐力,也確實厲害,幾條圍着我轉的狗都被它打跑了。我讓它獨佔了我的身子。

前些日子,我生了一窩寶寶。李老頭見了,誇寶寶長得漂亮、可愛。他天天端來米飯、肉骨頭和肉湯。每當他來,我蹦着迎上去,搖頭擺尾,後爪站立,前爪搭在李老頭的腿上,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一臉的慈祥,感到格外地親切!今天,他又來了,不知咋的,我突然感到有些戰慄,憂傷襲遍全身,瞧着寶寶,擔心起它們的命運來……我多麼企望寶寶能遇到像李老頭這樣好的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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